第179章 无法解决的矛盾
王子朝离开后，辛莫刺杀王子朝的计划暂时停了下来。
他很想知道，七天后王子朝找他到底有什么事。
不过辛莫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对王子朝的监视一刻也不能少。
辛旦这些日子和尹介子、毛来打成了一片，顺便也将自己的暗子安插在了王子朝的身边。
根据这些暗子传来的消息，王子朝回到自己的庄园之后，确实是哪里都没有去。
第三天的时候，随国的王宫突然来人。
楚王派出使者，要召见辛莫。
辛莫赶紧收拾行装，跟着使者来到了随国的路寝。
此时楚王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他先是感谢了辛莫对季芈畀我的照顾，然后又和辛莫分享了一些军情。
子期的军队，已经在向唐国聚拢，估计很快就可以灭掉唐国。
这样一来，楚国的西北方将稳定下来。
楚王也不必再像丧家之犬一样四处逃窜了。
至于利用越国偷袭吴国的事情，熊壬已经有所安排，让子期派出了信使，将这个方案送给了远在吴国东南的越王。
辛莫猜测，除了联合越国，楚国应该也有其他的一些谋划。
毕竟楚国可是霸主国。
一开始的战略失误让他们处于巨大的劣势，只要稍微立住脚跟，楚国就会抓住机会反扑。
吴国想要灭掉楚国称霸江淮以南，可是不一件容易的事情。
熊壬屏退了左右，他还想和辛莫谈一谈楚国未来发展的事情。
这些日子以来，熊壬一直在思考辛莫之前所说的话。
令尹的权力太大，王室相残成为传统，这是楚国内部政局极为不稳定的原因。
辛莫也以实际不到为由，并未告诉熊壬应当如何改革。
但是既然已经知道了楚国的问题，熊壬怎么能不想知道答案呢？
这几天来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些办法，想要和辛莫试着讨论一下。
“辛子，你说令尹权力过大，有时候甚至会威胁到君权，这些天我想了很多，辛君可否一听。”熊壬显得十分谦卑。
辛莫道：“王上请说。”
“将权力集中在一个人的手上，固然不好，那么能否像晋国一样，由几个家族轮流担任令尹，这样就不会出现某一人长期把持朝政的局面了。”
“晋国六卿制度初建之时，有十一家卿族。后来这些卿族为了争夺六卿的位置，杀的如今只剩下六家，我估计以后这个数字还会更少。这样做只是养了几个卿族而已，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那么将令尹的权力分开，比如将军权归于司马，司法之权归于司寇，这样如何?”
“很多诸侯国都是这么做的，确实也是一种有效的办法。”
听到辛莫这么说，熊壬心中突然高兴了起来，看来自己的头脑也不是很笨啊。
可是接下来辛莫的话，却又泼了一盆冷水。
“如此这样看起来限制的令尹的权力，可是时间久了，免不了出现三桓一样的家族。”
鲁国的三桓，最早就是协助鲁国君主处理国家大事的卿族。
他们相互合作，理论上地位相等，并非六卿的轮流制度。
后来他们干脆架空了国君，将鲁国的权力集中在了手中。
“这……晋国六卿轮流执政不行，鲁国三卿协助不行，我们楚国一个令尹执政也不行，那到底应当如何?”熊壬迷茫了。
“王上，那日在路上，其实我已经说出了答案，只是王上不敢面对这个现实吧。令尹制度行事高效，可以将权力集中在中央，这是他的优势。可是这令尹却是由楚王直接任命的，理论上楚王随时可以罢免令尹，但是为何很少有楚王这么做，反倒被令尹胁迫呢？”
辛莫的话，让熊壬的心“咯噔”一下。
他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辛莫想说什么。
“你是说……世卿世禄……”
“是的。担任令尹的，都是王族之人。楚王怕的不是令尹，而是他们背后的家族。这些贵族虽然不想六卿、三桓占有大量的封地，但是在楚国毕竟根深蒂固，和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表面上的令尹只是一个人，实际上的令尹，却是整个贵族。
“国君强势只是，令尹就是国君手中最好的工具。
“国君稍弱，这些家族便可以和王畿内的刘公、单公一样行废立之事。”
辛莫说完，熊壬还是熟悉的沉默。
贵族啊贵族，楚国看似和晋国采取了完全不同的制度，但是实际上还是依靠贵族治国。
晋国君主放弃了“公族”，信任卿族，卿大夫可以自由发挥，凝聚在一起对外时威力极强，成就了霸业，但是也造就了六卿家族。
楚国君主疏远“卿族”，任命血亲的“王族”为令尹，行政效率很高，可以最大地发挥楚国的优势，但是也让令尹以及其自己的家族权力过大，甚至威胁到了君权。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一个家族之中，连续几代人都身居高位，自然积累了不弱于国君的政治资源。
春秋初期，各个国家的君主依靠贵族让国家取得了巨大的发展。
但是到了末期，贵族政治已经走到了尽头。
辛莫说的，正是这一点。
楚国的令尹制度，即便在后世也有很大的影响力。
类似于秦国后来的宰相制度。
但是令尹和宰相不同的是，令尹基本都有拥有王族血脉的贵族担任，他们才是楚国的权力核心。
说白了，依旧是一种血统决定的贵族政治。
而秦国的宰相，大多是士族，甚至很多都是外来的士族。
他们没有本国的根基，或是出于追求理想，或是追求富贵，来到了秦国。
因为是外来人，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君权。
秦国的君主和宰相，就形成了非常良好的合作关系。
甚至可以说，唯有这样，君权才能有效地控制相权。
“士族，流官。”辛莫对楚王说道：“如果楚王不能这样做，很难改变贵族把持权力的局面，再如何折腾也是徒劳的。”
“这……好像很难啊。”熊壬有点为难。
辛莫没有回答，对于熊壬来说这确实很难。
但是他并非楚臣，说到这一步，也已经足够了。
楚王已经知道了问题所在，可惜就楚国如今的局面，如今的发展水平，想要解决贵族政治的问题，根本不可能。
一句话，时机不到。
“不过楚王，内部问题暂时难以解决，外部的问题，倒是可以好好谋划一下。”辛莫道。
“哦？外部问题？”
“对。我们辛国人重商，很想修通一条从辛国到楚国的道路，可以让商人自由地通行。”
“修路？”熊壬没想到，辛莫竟然主动提出了修路。
对于小国来说，通往大国的路，越是平坦，他们灭亡的就越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