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乐极生悲
“林老板来啦，快让让，林老板给咱们待会儿的宴席做准备来了！”，刘红梅推开堵在门口看热闹的人走了过来。
刘红梅家的院子里，又有十几个人，两桌在麻将，一桌在啃瓜子唠嗑。
她喊了村里几个交情不错的大娘，来帮忙打下手，对方只要求吃完饭让她们打包剩菜就行，看到林航推着三轮车进来，全都站了起来。
“林老板，辛苦了，我们这都到齐了，随时能开始”，刘红梅的丈夫杨德柱，上前热情的招呼道。
刘红梅的小儿子刘超和女友陈萱，好奇地看着推着三轮车的林航，挺意外自己老妈找了个这么年轻的厨师来做宴席。
“都齐了，厨房是哪间？我要把东西都搬进去”，林航示意了下车斗里的食材说道。
刘红梅赶紧回应道：“进屋右边就是厨房”，说完给林航带路，来帮工的人，也帮忙把包着保鲜膜的钢盆都搬进厨房里。
林航进了厨房环视一周，还真别说，刘红梅虽然考驾照不行，但是家里的环境，厨房的整洁度，还是准备得相当到位。
为了他过来做宴席，厨房里的调味料都是新开封的瓶瓶罐罐，一应俱全。
刘红梅的老公杨德柱，赶紧上来给烟倒茶，林航摆摆手谢过：“我不抽烟，喝茶就好了。”
看林航不抽烟，杨德柱就在冰箱里拿了几罐饮料给林航和秦秀萍。
“林老板，别客气，要喝啥自己拿，缺啥尽管说！”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开始了，等差不多就可以通知大家开宴了！”
“行，你说了算数，我们还要打会儿牌呢，那你先忙”，杨德柱待林航十分客气，说完就去院子里继续打牌。
一旁帮工的两位婶子，也询问林航有什么要帮忙的。
众所周知，刘红梅在李源村里也算是出手阔气，她如果办宴席肯定会准备很多硬菜。
她们过来就是想着等宴席散了，能打包剩菜回家。
林航先把钢盆里的南乳焖肉，连汤带肉倒进汤锅里，加热收汁。
看着熬的浓稠红润，泛着香甜气息的五花肉，两位帮忙的婶子相互使了个眼色，过来帮忙是来对了。
酥肉、丸子、带鱼，还有调好的蓝莓酱汁都装在大钢盆里打包带了过来。
开席当天，无论你起得多么早，都是来不及准备的，而且火急火燎烹饪出来的肉菜也会差了点火候。
林航也从上次白事席的朱师傅那里，学了不少的经验，提前一天，在傍晚或者晚上的时候，把需要卤制腌制的菜准备好了，第二天事情就好办许多。
“林老板，都怪我，忙着高兴，忘了个事！”
“外头又来了些乡里乡亲的，伱看方便，我冰箱里有多的菜，要是不够吃，麻烦你再做几道菜……”，刘红梅一边说着一边在林航口袋里塞了个666块的红包，取个好彩头。
顺手再做几个菜，就多给几百块，林航被刘红梅这没有节制的“大方”给弄懵圈了，但是谁会嫌钱多呢？
林航点点头，现在只要不是天上的月亮，地上的龙肉，让他做什么都行。
时间已到上午十点，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那些被李红梅求着邀请来的客人纷至沓来。
这让刘红梅看到院子里，人满为患的热闹场面，乐得合不拢嘴。
郭志斌郭教练和驾校的另一位陆大民陆教练，一起结伴过来应邀出席。
刘红梅的十年学车经历，就是在陆教练手里启蒙，在郭教练手里终结。
看到两人出席，刘红梅激动的上前和两位教练握手，兴许是想起了以往学车的愉快或是伤心的回忆，刘红梅心潮澎湃，眼圈都忍不住红了起来。
“二位里面坐，你们能来，我太高兴了，老杨，这就是我常说的驾校的陆教练和郭教练！”
两人入座，还看到了以前带过的学员，热络的坐在一起叙旧起来。
时间流逝，宾客们都陆续到达，纷纷落座。
林航在厨房里专心忙着凉菜的准备，厨房和外界像是隔了一堵墙，能勉强听见发生了什么，但是一点也看不清，林航对外界的场面完全是一无所知。
随着刘红梅家的小路上，响起一连串的鞭炮声，庆祝宴就正式开锣了。
复炸好的酥肉和香芋地瓜丸率先上桌，帮厨的孙大妈端着托盘走向院子。
林航把浸在糖水里，已经均匀切段的山药捞出来，装盘以后淋上了蓝莓果酱。
除了买好的水果罐头，等到最后上甜点，其他都是林航亲手烹饪，四道凉菜就还剩一道甜辣蓑衣黄瓜。
拿出收纳包里的小厨刀，林航左手握着黄瓜向前推，右手的菜刀稳定向下切，然后将切好的黄瓜转一个面，接着切另一边，这次要斜着下刀了，但宽度和距离需要一致，这样一根蓑衣黄瓜就切好了。
这道菜最难的地方就是刀工，必须让爽脆的黄瓜能够被拉成数倍，但是不能断裂，但对于拥有多功能菜刀的林航来说完全不是难事。
黄瓜切好之后放进盘里，接下来加入盐，杀出水分，渍过水的黄瓜口感脆嫩。
接着就是调甜辣汁，辣椒酱、白糖、盐、白醋、姜丝，浇在蓑衣黄瓜上就行。
除了黄瓜，还能配其他的食材，莴笋片、卷心菜、萝卜片、藕片都是绝佳的搭配。
盘子里圈成一圈的蓑衣黄瓜一上桌，就吸引了在场客人们的目光。
“哎呦，这蓑衣黄瓜刀功不错呀，烧厨的师傅是新东方毕业的吗？”
“光看好看不行，我来尝尝味道怎么样，好吃才是王道。”
大家纷纷伸出筷子，由于蓑衣黄瓜是一整根，只能用筷子夹断。
“这料汁调的不错啊！”
黄瓜入口，酸甜辣爽的滋味，一下子就在嘴里扩散了开来，牙齿一咬，黄瓜爽脆至极，酸甜的滋味引人开胃，作为一道前菜可以说是十分的合格。
“唉，我这胃口一下就起来了，后面的热菜什么时候上，我可都着急了。”
几道凉菜便已经将在场的宾客们折服，这么好的刀工，这么好的调味，那做炒菜也不会差。
靠门口那桌的一位老大爷，低声对坐在一旁的人说道：“我就有次在地头干活，看她去练车，就随口夸了她两句，没想到今天早上硬把我拉来吃饭……现在看来这菜还不错，两百块的红包没白给……”
“我是去年跟她一起学车的，我也在建材城开店，后来才知道她学了十年的车，真是绝了！”
一大盆的黄豆炖猪脚率先登场，拉开了热菜的序幕，原本还在闲聊的人，立刻把筷子伸向大汤碗里，先抢为敬。
热气腾腾的大汤碗里，黄豆炖的酥糯，又不像豆瓣酥那般软烂。
猪脚的皮质泛着半透明的油光，仅仅是看上一眼，都能感受到丰腴的胶质。
刘红梅小儿子的女友陈萱，拿起勺子直接连猪脚带着黄豆汤，给自己舀了满满一大碗，堆的碗里都快冒尖了。
她爱极了这炖的黏糊糊的汤头和猪脚，满满的胶原蛋白，仿佛喝一口就能抵得上一张面膜。
端着碗直接凑到嘴边吹了吹热气，感觉不怎么烫了，就迫不及待的喝上一口路口的汤。
小儿子刘超见女友喝的心驰神往，把自己碗里抢到的一块猪脚也给了女友。
陈萱欣然接受，这猪脚的肉质肥而不腻，胶质入口黏糯，吃在嘴里又香有过瘾，就是让她单独吃一盆都吃得完。
林航这次做的菜看着不少，但都是农家宴席里经常能看见的菜，多数都是大同小异，一道道菜上了桌，各种香味相互交杂，不但不抢戏，反而相互衬托。
你比我肥美，我比你滑嫩。
我咸鲜软烂，是一等一的下饭菜，你干香酥辣，下酒绝佳好伙伴。
一道比一道好，一道比一道更诱人。
红润香甜的南乳焖肉，酸甜焦脆的糖醋带鱼，肉香扑鼻的四喜丸子，香气浓郁的粉蒸排骨接踵登场。
还有两道素菜，鲜美清爽的烂糊白菜，和其貌不扬却甘香甜脆的干煸豆角，在重油重味的荤菜之后，互相搭配，道道美味，让宾客在心中感叹，真的没白来。
厨房里林航正在烹制最后一道热菜油焖大虾。
按照这道菜的传统，林航在菜场挑选时，就选择了对虾，还专挑了雌虾。
选择用对虾来做，是因为对虾的体型更大，肉更饱满，最妙的是头部长满虾脑，焖出的滋味鲜甜，色泽也如红油般鲜亮。
灶台旁是已经处理好的对虾，秦秀萍在厨房，仔细地剪去虾须、虾枪、虾脚，并挑出虾包上的黑色物块，再将背部的虾线抽出。
林航在锅不太热的时候，放入葱丝，姜丝，用油稍微煸一下。
当香味出来后，再煎大虾这道菜。
如果使用对虾，一定要将虾头煎出虾膏脑，这一步可以轻轻用锅铲轻拍虾头，让膏脑慢慢融入油中，令满锅红润油亮。
再将对虾慢煎至色泽金黄，然后放入少许水，加黄酒，糖和酱油，让对虾均匀的吸收滋味。
烹酒要沿着锅边浇，因为锅边最热，能迅速产生蒸汽，可以将虾肉的腥味带走。
再盖好锅盖，小火烧焖三、五分钟，待汤汁浓稠，虾熟透之后，再开旺火收汁。
这时候加入香油，翻炒之间，香油与酱汁完全混合，均匀挂在虾的表面。
最后一步就是加番茄酱添色，这道菜最完美的样子就是色红油亮，虾肉细嫩饱满，味道鲜咸微甜，虾壳微酥，带着扑鼻的香气。
油焖大虾上桌，后面的水果罐头和罗宋汤就轻松不少了。
在座的宾客里，有人拉住了刘红梅，开始打听你这做宴席的师傅是从哪儿请的，多少钱啊，刘红梅全都如实相告。
打听到三桌打包费用五千元，众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太便宜了，觉得这是十里八乡的最低价了。
“红梅啊，我要是早点知道你喊的厨子，我就介绍给我二舅家了，他们夏天去镇上酒店包了孩子的周岁酒，要2888元一桌，结果那天还下雨没法取消，结果回来孩子还着凉了！”
“这上门做小宴席还真不错啊，要我说东西好吃最重要，排场什么都是虚的，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现在的大席都要二三十桌一办，我家哪喊得到真么多人……”
“有没有厨子的weixn啊，我加个有备无患啊。”
“有名片没有，我手机是老年机加不上weixin……”
其实不能这么说，餐厅也有人工水电房租的费用在，和农家上门的成本不一样，但很少有人能意识到这些，他们更多的人只能看出价格的高低。
刘红梅只有林航的手机号，来到厨房想问问他有没有名片之类的。
正在把刚出锅的罗宋汤，舀到大汤碗里的林航，擦了擦手，从腰包里拿出之前印的名片，从名片盒里拿了十几张给到刘红梅，分给有需要的宾客。
郭教练也拿了张名片，看到名片上印的就是自己新学员的名字，他一时有点吃不准，是不是同名同姓。
他有些好奇，起身往屋里的厨房方向瞅了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航，果然是你啊，你是厨师吗？……”，郭教练意外的说道。
林航听见有人叫他名字，转身一看，没想到是驾校的教练。
“郭教练，你怎么……哦，我知道了，你带过刘大妈学车是吗？”
郭志兵点点头：“我还以为你是刚毕业的学生，没想到是厨师……那这么说刚才的菜都是你做的？”
林航点点头：“味道还行吧？”
“何止是还行，简直是好的没话说了！”
院子里，随着宴席的菜品全部上桌，也达到了气氛上的小高潮。
一面红色横幅居然挂在了刘红梅家院子的外墙上，横幅上面写着“恭祝刘红梅学车十年，终于喜提驾驶证！——全家祝贺”。
这下子不论是来院子里吃宴席的，还是村里路过看热闹的，全都拥堵在门口，拿出手机纷纷拍照。
村里的三姑六婆，不知道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真心想见识见识，一个个围在刘红梅身边开始起哄。
“刘大姐，十年了，你终于拿到驾照了，这驾驶技术肯定也练得很好了吧？啥时候带姐妹几个出门溜达溜达，也去镇上广场跳广场舞呗！”
“说的是啊，现在你可幸福了，镇上开着店铺，赚了钱吃香喝辣的，以后每天就是开车到处逛了吧！”
“这次你可真是长脸了，今天吃这宴席，得让那些个嘲笑你，一辈子也考不了驾驶证的人，都好好瞅瞅！”
这些听着夸赞的话，总带着几分阴阳怪气，但此刻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刘红梅，当然听不出话外之音，她在周围人的吹捧下，忍不住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丈夫杨德柱一个箭步上前，拿下了引擎盖上的驾驶本，有些担忧的说道：“要不先下来吧，你看你整个人高兴的都跟昏了头一样！”
“瞎说啥呢，真要说开车，我也是学了十年的老司机了！”，刘红梅不顾丈夫的劝阻，关上车门，周围的人向两侧分开，给她让出了一条路来。
在周围一群同龄姐妹们羡慕的目光中，刘红梅缓缓把车开出了院子。
她一边手握方向盘，一边摇下车窗，朝外高兴的嚷着：“哎呀，我开车技术也就这样，比新学员好一些，不过说真的，倒车入库、侧方位停车啥的，我可是熟的很，一把就搞定，比很多老司机都厉害——”
就在此时，天上开始下起了小雨，院子里的人一下手忙脚乱，起身把桌上没吃完的菜拿进屋里，又七手八脚的支起雨棚。
一时都没有留意到刘红梅已经开着车，缓缓的驶上了村里的路基。
刘红梅看着前窗玻璃上慢慢散开的雨滴，开始按照驾校学的内容开始了操作。
点火，打开雨刷，不对，现在下雨了应该打开转向灯，不对！
让我想想！别急！
刘红梅揉着脑袋思考了几秒钟，熄火重来！
打开雨刷，咦？反光镜没调好，必须跟驾校一样低，能看到后轮自己才会倒！
跟在车后头的一位老大娘，预感到事情似乎不对劲，过去靠近车窗：“红梅啊，我看雨要下大了，你还是回去吧，咱也不急现在出这个风头。”
刘红梅现在哪儿听得进劝，而且难得可以在村子里当着众人的面装一把！她才不愿就这样偃旗息鼓。
慢慢摇上车窗，隔绝了老大娘的声音，然后打了两声喇叭，挂入倒挡，开始卖弄她花了十年光阴学来的车技！
汽车，缓缓摆正了车身。
在所有人眼中，下一步应该就是直挺挺的开往几米之外的大路上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跟在车后头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
“啊——”，随着不知道是谁发出的一阵尖叫声，还伴随着一声油门的轰鸣巨响，接着便是看到了红色小轿车头朝下冲进了一旁的田埂里。
哐——咔——
车灯晃动，还隐隐传来刘红梅“哇哇哇——妈呀爹呀——”的尖叫声。
出事了！
围观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懵了。
“快喊人啊，去喊老杨——”
“都愣着干嘛，快救人！”
有村民已经飞奔进院子里，边跑边喊：“刘大姐开车掉下去啦……”
小儿子刘超吓得脸色煞白：“啥？！”，也顾不上问太多，伞也不打，就冒着雨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