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施佩眼前一亮，说道：“不错。
按照王位继承法，一旦威廉四世逊位，该由威廉亲王即位。
威廉亲王有雄主之风，有他主政，德国统一就有希望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儿童般灿烂的笑容，令杨烜颇为触动。
这位沉默寡言的普鲁士大使，总是一脸严肃，谈起祖国总是忧心忡忡。
看得出来，威廉亲王在普鲁士军队中有很多拥趸。
冯施佩能够出任大使，在普鲁士军中地位很高，同样很拥护威廉亲王。
威廉亲王是一个勇敢的军人，也是一名出色的外交家，曾担任普鲁士近卫军团司令。
在欧洲1848年革命期间，威廉亲王率领军队镇压工人起义，与军队共患难，彼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威廉亲王的周围，也聚集了很多人才。
譬如，他很早就发现了冯毛奇（老毛奇）的过人才干，利用军中的影响力为老毛奇的仕途提供帮助。
去年，威廉四世中风，威廉亲王意识到自己即将担起普鲁士国王的重任。
他让老毛奇担任自己的副官，责令他草拟普鲁士军队改革方案。
再譬如，威廉亲王同样很欣赏俾斯麦。
1848年欧洲革命期间，威廉四世这个普鲁士国王，一度被工人起义军俘虏。
出身于容克地主家庭的俾斯麦，秉持着忠君报国的热诚，深入虎穴，亲往柏林一探究竟。
途中，俾斯麦遇到威廉亲王的妻子。
王妃借口国不可一日无主，要求俾斯麦协助威廉亲王称王，被俾斯麦断然拒绝。
尽管存在这样的过节，威廉亲王依然很欣赏俾斯麦，认为他对王室的忠诚无需质疑。
威廉亲王尤其欣赏俾斯麦的外交观点，帮助他担任普鲁士驻德意志邦联的大使。
这两个人，都是普鲁士境内数一数二的人才，也堪称是欧洲不世出的军事大师、政治大师。
威廉亲王能得到他们的拥护，足见羽翼已丰。
杨烜盘算良久，决定顺应形势，支持威廉亲王。
反正两国相隔万里，没有利害冲突，足以结成盟友。
他说：“大使先生，一头老虎率领的一群绵羊，强过一只绵羊率领的一群老虎。
恕我直言，当前的普鲁士，就好比是一只绵羊率领的一群老虎。
“威廉四世疾病缠身，难当大任。
未来能够带领普鲁士统一德国的，恐怕就是威廉亲王。
我向你作出承诺，我们中华帝国支持威廉亲王担任普鲁士国王，支持普鲁士统一德国。”
冯施佩很激动，起身向杨烜敬了个标准的普鲁士军礼，说道：“皇帝陛下，我代表普鲁士，代表普鲁士军队，感谢您的支持。
我们也支持中华帝国统一中国，衷心祝愿帝国早日统一中国。”
谈起统一，杨烜心里并不担忧，笑道：“大使先生，谢谢你的祝福。
我想，不出五年，我们中国一定可以统一。”
冯施佩已在帝国呆了两年，对帝国的内政、革命军的实力，已经了解得相当透彻。
他说：
“只要陛下想推翻满清，随时都可以抽调一支劲旅，直接北伐燕京。
只不过，为了大局，陛下有意推迟北伐，以便完整接收满清的广阔领土。”
杨烜赞赏地点了点头，进一步说道：“大使先生，帝国统一中国，怕的不是满清，而是沙俄。
所以，北伐行动要慎之又慎，对付满清是小事，对付沙俄才是重点。
“同样的，普鲁士统一德国，怕的不是丹麦、奥地利，而是法国。
丹麦、奥地利都是欧洲传统强国，实力远在满清之上。
“丹麦控制了不少北德意志邦国，在德意志在着广泛的影响力。
粤地利实力更强，控制了一众中东欧小国，大半个意大利都听命于奥地利。
“普鲁士既要对付丹麦、粤地利，还要对付法国，处于多线作战的不利态势。
法国的实力，不仅远超丹麦、粤地利，还超过了普鲁士。
“因此，恕我直言，普鲁士统一德国的难度，要远高于帝国统一中国。
你们必须从长计议，准备充分，方能推进统一。”
冯施佩听过这话，脸上愁云密布。
想起法国、奥地利等敌国，又不禁内心激愤，脸上的刀疤也轻微地抽搐起来。
杨烜见状，进一步试探道：“不过，我想，如果我们两国联手，彼此鼎力支持，是一件顶好的事。
多一个帮手，总归要多一份力量。
“敌国见我们有了帮手，也会存着些顾忌。
我们联合起来，一定有助于两国的统一，一定可以提前实现两国的统一。”
冯施佩猛然醒悟过来：杨烜说这话，不是明摆着想与普鲁士结盟吗？只是，他是中华帝国皇帝，地位尊贵，不便主动提议。
正如杨烜所说，统一德国的难度要高于统一中国，普鲁士需要帝国，甚于帝国需要普鲁士。
机会难得，冯施佩不想错失良机，便直言道：“皇帝陛下，我们两国都承担着统一祖国的崇高使命，都面临着可能而来的外国干涉，理应携手并进，互相支持。
“普鲁士王国与中华帝国，已经建立了大使级的外交关系，在军事和经济领域有着广泛的合作。
本大使不揣冒昧，提议更进一步，达成更为紧密的战略盟友关系。
皇帝陛下，请您对我的提议予以考虑。”
上路子！
冯施佩还是很聪明的，杨烜颇感欣慰，说道：“大使先生谋国之忠，待人之诚，令人敬佩。
正如大使所说，我们两国境遇相同，理应互相扶持，结为盟友，扫清统一障碍。”
具体如何结盟，需要涉及哪些领域，达成何种程度，需要反复的谈判与磋商。
这种事情，显然不必在这种场合细谈。
冯施佩注意到，皇室办公厅安排给他的晋见时间已到，便说道：
“皇帝陛下，结盟是件大事，我还要密电本国，加以请示。
相关盟约细节，日后我再和贵国外交部详加商谈。”
杨烜却意犹未尽，说道：“这是当然的。
我可以保证，如果我们两国结盟，中华帝国一定会忠实履行盟约，大力支持普鲁士统一德国。”
冯施佩是普鲁士军人，从小被灌输以忠诚、勇敢、诚实的信条，同样坚定地说道：“皇帝陛下，我们两国结盟后，普鲁士同样会忠实履行盟约，在国际舞台上支持中华帝国。”
杨烜满脸的直诚，说道：“大使先生，关于德国统一。
我有几句忠告，一直藏在心中，之前一直不便开口。
今日与大使相谈甚欢，我想请大使把这些话转述给威廉四世和威廉亲王，不知是否妥当？”
冯施佩回道：“皇帝陛下，您是普鲁士王国的真诚朋友。
您的忠告，我一定原封不动地转述给威廉四世和威廉亲王。”
杨烜这才说道：“那好，我就直说了。
第一，一山不容二虎，普鲁士要想统一德国，毕竟把奥地利排除在德国之外。
“粤地利还控制有许多小国，境内有广阔的非德语区，用中国话讲，是一堆拖油瓶。
有粤地利留在德国，普鲁士就难以掌握德国的大权，非德语区将拖累德国的复兴。
“第二，普鲁士要想统一，不能靠议会投票，不能靠演说，只能靠战争，通过一个又一个胜仗，扫清统一之路上的障碍，才能尽快实现德国的统一。
“这就意味着，普鲁士必须加强军队建设，扩大军队规模，提高军备水平，利用五到十年时间，使军队战斗力上升到一个新的水平，才能应对接下来的高强度统一战争。
“第三，普鲁士地处西欧与中欧交界的地方，地缘政治复杂，有很多外部敌人。
最主要的外部敌人有三个，分别是法国、奥地利和丹麦。
“普鲁士的统一战争，要对付的，主要是这三个国家。
打仗最忌多线作战，普鲁士应当循序渐进，先易后难，一次只打一个。
“这就意味着，普鲁士必须外交与军事并行，发动一场战争前，必须想好如何结束战争，必须确保能够打胜仗，必须确保能够结束战争。”
杨烜的建议，解开了冯施佩的心结。
他感到豁然开朗，对德国的统一有了信心。
这个坚毅的普鲁士军人，任凭泪水打湿了眼眶。
他再次起身向杨烜敬礼，说道：“陛下英明神武，普鲁士人民感谢您的恩情。”
杨烜起身和他握手道别，说道：“大使先生，祝我们两国早日结成盟友，早日实现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