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赎罪
宁缺当然知道他是谁，在场的众人也知道他是谁，或者是，修行界内，不知道这位老人身份的人寥寥无几。
或者说，他就是这一切的源头，当年那场惨案真正的始作俑者——西陵神殿光明大神官，卫光明。
“你要动手，就要了我这老骨头的命就行了，不要在为难别人了。”卫光明就这么看着宁缺，语气带着悲伤，似乎是做出了什么决断一般。
“什么意思？”宁缺听了卫光明的话，有些疑惑。
他不明白卫光明突然这么说干什么，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当年，本着对昊天的虔诚，对信仰的坚定，我迈出了那一步，同时，也看到了以往看不到的东西。”卫光明没有回答宁缺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说起了往事。
“好像是距现在十五年前吧，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聆听着昊天给我的启示，但一抹黑影突然闪过，我向着黑影的方向望去，发现那是长安的方向，本着对光明的虔诚，我以为那道黑暗就是冥王之子的降生，然后我用尽了全力，只看到一个孩子，便以为他就是那冥王之子。”
“但那是唐国，世间最不信仰昊天的地方，若是到了那，恐怕冥王之子没有杀死，我恐怕就要陨落于此，所以，我便修书给当时尚在长安的客卿夏侯，让他去着手解决，如若不然，便将他们兄妹魔宗余孽的身份公之于众。”
夏侯也是接过卫光明的话茬，接着说道：“我到了宣威将军府，将其满门抄斩，派出人手，将府里所有刚降生不久的孩子全部找出来。”
卫光明接着补充道：“夏侯将那府中所有人全部杀尽之后，我本以为阻止了冥王之子的降生，但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燕境的某个小村庄内，又出现了那道黑暗，我知道，夏侯失手了，于是我再次修书。”
“然后我借着出征的名义，故意绕了一点远路，派人将那村庄屠杀殆尽。”夏侯依旧是漠然，仿佛那么多条人命在他眼里都微不足道一般。
“所以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我，你要杀的话，就把我这条老命拿去就是，就当是为那几百条人命，赎罪了！”卫光明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等待宁缺的下手。
可宁缺并没有下手，因为卫光明现在不仅仅是西陵神殿的光明大神官，还是桑桑的老师。
夏侯和他非亲非故，自然下得了手，但卫光明和他家的桑桑有师徒情谊，他怎么下得去手。
“老师。”远处的桑桑看见了这一幕，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
她也没想到，让少爷过了那么多苦日子的罪魁祸首，居然是她的老师。
“所以，就因为那所谓的冥王之子，就杀了那么多人。”宁缺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了，语气冰冷至极，让周围的空气，温度瞬间低到了冰点，“那我是你们口中所谓的冥王之子吗？”
宁缺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愤怒，或许他应该感谢卫光明，否则他也不会遇见桑桑，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可是，卫光明让他这么多年颠沛流离，受尽屈辱，让他经历了太多痛苦，他又凭什么原谅他呢？
“抱歉，这件事，是我的失误。”卫光明朝着宁缺深深鞠躬致歉，“我原以为世上真的有冥王之子，但那天，我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光明的尽头，真的就是黑暗啊！”
“我的心愿已了，这么多年，愧疚折磨了我很久，原来所谓的冥王之子，不过是我的错觉罢了，直到现在才能够放松下来，我也是时候走了，我已经将传承留下，还请伱能够照顾好桑桑。”
“至于夏侯和你的恩怨，与他人无关，还望不要牵连他人。”卫光明说完，站直了腰杆，“另外，我欠你一个人情。”
“告辞！”卫光明说完，整理好衣襟，等待着宁缺的决策，但他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慌张，反而很轻松，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大神官何不等会儿再赴死。”九歌突然叫住了卫光明。
“九先生又想说什么。”卫光明看了九歌一眼，他知道九歌将他留到现在估计就是等这一刻，让他为曾经犯下的罪孽赎罪。
“大神官既然都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不妨等我们解决完这边的事情，毕竟你这条命，虽然算不上值钱，但还算有用。”九歌淡淡的说道，“更何况，你不觉得，你这么早死，太便宜你了吗？”
卫光明闻言皱了皱眉，九歌这话说得很隐晦，但他岂会听不懂。
“九师兄？”宁缺也是不解。
按照九歌的性格，新仇从不隔夜报，以往有人惹他的话，他肯定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但今天，却迟迟没动手，反而是劝卫光明多活一会儿。
“小师弟，你应该知道卫光明的身份是什么吧？”九歌没有立刻回答宁缺，反而问了一句。
“神殿光明大神官。”宁缺回忆了一番，才说出来这四个字。
“你可能不知道，西陵神殿的光明殿，自始至终，都只有卫光明一个人，而下一任光明大神官，只能由卫光明指定，除非卫光明死了，要不然就算他犯再大的错，光明大神官始终是他。”九歌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所以下一任光明大神官，必定是卫光明的弟子，所以你明白吗？”
九歌说到这，宁缺哪能不明白。
卫光明现在就桑桑一个弟子，若是卫光明死了，那桑桑肯定是下一任大神官的人选，可若是桑桑成为大神官的人选的话，那么……
所以这才是九歌说的，卫光明真的不能杀，即使是他害的宁缺家破人亡。
“现在西陵的天谕大神官已经到了长安，以那位的身份，若不是来找卫光明，就是要把桑桑带回去，这两个人，他肯定是要带回去一个的，所以小师弟，你自己好好想想，若不是一定要促成此事，以天谕大神官的身份，会亲自来长安？”九歌挑了挑眉，“这么简单的道理，难不成你还不明白？”
“我明白。”宁缺垂眸，声音沙哑，“我会考虑的。”
桑桑是他的软肋，他的命，但同样是他的逆鳞，谁敢伤她，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即使对方是天谕大神官也不例外。
“嗯。”九歌点头，目光转向卫光明，“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桑桑好，你应该庆幸你有这么一个好弟子。”
卫光明闻言，只能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他确实应该庆幸。
桑桑，是个好孩子，但凡他有办法，他都愿意帮桑桑。
可惜……造化弄人。
“既然你们谈完了，那是不是轮到我说两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