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弥忽地睁开眼睛，蓝金色的双瞳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瞩目。
视网膜上还残留着闪红色不死鸟的幻象，仿佛梦境中的回忆刚刚发生。
但实际上距离那次在西罗马帝国相遇，已经过去了一千六百多年。
看了眼闹钟，是凌晨三点钟。她因为梦境中起伏的情绪而有些精神，便在海绵宝宝的睡衣外披上一件蓝色的针织披肩，走出卧室。
恺撒与楚子航早就回去了，用来分割场地的那道金属墙壁也消失不见。只有三张小板凳昭示着在两人的课结束后，麟羽又给他们讲了些关于龙族和龙仙的知识才结束。
真是一个好老师呢，她心想。
自由堕天皇和拂晓恶魔立于洞口两侧，宛如哼哈二将在忠心地站岗。
月光淡淡，散漫慵懒。外面似乎下起了雨，尼伯龙根上方的湖水表面泛起阵阵涟漪，波纹向外扩散，互相交融，又被下一波水花吞没，好似五十亿年前真空能量导致宇宙膨胀时的景象。
“睡不着吗？”麟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穿着宽宽大大的喷火龙睡衣走出来，睡帽上的耳朵一晃一晃。
“呃，是啊，做了个梦。老师你怎么也醒了？”
“灵魂共享。”麟羽耸了耸肩。
夏弥不禁捂脸。是了，他们分享着圣刃救世主的力量，灵魂之力交融，虽然不至于到知道彼此每时每刻的具体想法，但那种不正常的心理波动还是会感知到的。
所以麟羽大概率是知道自己梦回西罗马帝国了。
想到这里，夏弥生无可恋地仰头叹气。
“老师，为什么之前你会决定要把那个力量和我分享的？那应该……是你的本源吧。”聪明如她，在那天麟羽提到他可能的真实身份后，就想到了不管是斩裂剑的灵魂之火，还是彩虹桥，都是他沉睡的本源。
那名为“猎神”的言灵，是那位曾经拥有狂猎之神称号、刺杀尼德霍格的大神的权能体现。
实际上在穿上圣刃救世主的龙魂武装后她就有一些猜想了——她在对伊曼雅和埃吉尔的战斗中，对风元素如臂使指，这可不是麟羽斩杀过一次天空与风之王就能获得的权柄，唯一的解释是，这里面还融入了他自己的权柄。
麟羽挠挠后脑勺，打着哈欠说：“一切都是为了炼金研究啊！像你这样智慧的龙王，分你一半权柄，你肯定能帮我发扬光大的，到时候我把他再收回来，不是很爽歪歪？”
“哦。”
对这番明显是画虎兰的解释，夏弥其实已经并不在意了。
“糟老头子，我要去你屋里睡。”
“哈？”麟羽打了个激灵。
夏弥拉了拉他睡衣后面的小尾巴，摸了摸肚子，露出可爱的小虎牙说：“别想歪了，我最近还在消化埃吉尔的力量，大概是消化不良才会做梦吧。你吸收得比较完全，睡在你身边有助于消化。”
“好。”
两龙回到洞内，去了麟羽的房间。床很大，透着玛瑙般的深红色，敲击床头会发出清脆的声音。四壁都挂着精美的壁画，看上去有一种古典中世纪的那种风格，上面雕刻着吹着号角的天使，正在引导着一群群人类。地毯也是使用精美的手工艺缝制的，上面的花纹精巧别致。
在角落里还有一个鲛人雕塑，手上托着一盏香薰石灯。
夏弥抱来了自己的被子，爬上床钻进被窝。
“晚安，小妖怪。”
“晚安，糟老头子。”
那天晚上，夏弥再没有做梦。
……
清晨六点的阳光透过帘幕洒落屋内。本来深处湖底的石洞内是根本照不到阳光的，但麟羽改写了这里的规则，让石洞的一侧透明化。
空气中是熟悉的淡淡香气，软绵绵的被子盖在身上，麟羽睁开眼，侧过头，那双倏长流连的美眸眨了眨。女孩像一只八爪鱼慵懒地抱着他，盯着他直到他醒来，她的眼瞳清澈如湖。
“早啊。”
“早。”
下一刻，夏弥精灵般钻出被子，蓝金色长发沿着雪颈瀑布一般柔顺地散落在身后。
“我先去洗漱了，你叠好被子哦。”
“好。”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夏弥穿上了墨绿色的校服，衣服上金色纹路的半朽世界树徽章在阳光下闪耀。麟羽则从衣柜里找出了一件闪红色的托加长袍穿上，颇有几分古罗马雕像的力与美感。
按照卡塞尔学院的制度，开学前两周学生并不会正式开始上课，教师们会分别开设一堂公开课，学生可以试听后再最后确定自己的课表。
麟羽的三节试听公开课排在三天后，周四。而周二则是3E考试。
去食堂吃早餐时，他问起夏弥的课表。
“都选好啦，炼金机械学导论、龙族谱系学、炼金化学初阶……”夏弥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麟羽越听眉头越皱，到最后几乎拧成了一团毛线，夏弥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好徒儿，我的课你一节都没选？”他笑眯眯地问。
“咳……”夏弥用咳嗽掩盖心虚，目光躲闪：“这个就不必了吧，老师你的课都是我帮你整理材料的呢。”
她心想我要是选了你的课，那不是羊入虎口——白打工吗？
“不行，言灵大百科、概念炼金术和龙血试验课你都必须选。要知道不管是校长还是哪个系的老师，每天都有很多问题来问我，聊天的时候我要是一不小心跟他们说起，我有一个不听话的学生连自己导师的课都不选……”
“我马上增加！”夏弥悲痛地打开手机上的选课网站。
早晨六点半的食堂刚开门，他们打了两碗杂粮粥、牛奶、鸡蛋、牛肉面和馒头。非常典型的中式早餐。
刚坐下来，一道身影忽然伴随着海潮的清香走过来。穿着白色修身翻领衬衫配鹿皮腰带的连衣裙，眼底有着一抹晚霞云天似的紫意，清琉璃龙胆紫色的长发即便在混血种之中都是很罕见的颜色。
女孩肤白如霜，脖颈颀长皮肤白得让人想起了天鹅颈部绒绒的白羽，可能抚摸她的手感也会是那样柔软的温暖，典型的斯堪迪纳维亚人种，皮肤跟那个国家的雪一样让人感到纯净。
她逆着从食堂大门照进来的晨光走来，眼眸中盛放的光彩似乎比晨曦还要明亮。她停在麟羽身边，雪凝的细指递上来一封手写的信纸。
“麟羽老师您好！”女孩开口便是如仙乐一般的声音，不带任何口音的中文十分流畅：“我叫英格维尔.英格丽德.玛格丽特，来自丹麦，是龙族历史系的一年级生，希望能请您做我的指导老师。这是我的申请信。”
“唔，血统A级，在这所学院里应该也是极少数的精英了。”麟羽仅是扫了她一眼便判断出血统，让女孩心中掀起了一阵波澜。
“头发梳得很整齐，你脚上的daydream运动鞋价值在2000美元左右，右手腕上有两根发绳，说明你是有早晨锻炼习惯的。不过在跑完步后你还特意回寝室取了信纸，呼吸依旧均匀，体力应该十分不错。”麟羽说着，把信纸收进不知从哪里摸出的公文包里，微微一笑：“先去吃饭吧，我会邮件回复你。”
“谢谢老师！”
女孩离开后，夏弥试探性地问道：“老师，那也是A级诶，你打算招收进来吗？”
“不招。”麟羽摇头。
“诶，可是你刚才把别人夸得都上了天。”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是某个冰雪国家的王储。玛格丽特是不列颠岛的王室，英格丽德是丹麦的王室。她可以享受对于普通人和混血种来说最优越的资源，所以她有规律的运动和修养，因为这不过是习惯而已。”
夏弥张大了嘴：“我去，老师你刚才拒绝了一个成为帝师的机会啊！说不定人家是对你一见钟情了呢？”
“我已经是龙师了。”麟羽笑着摇摇头，似乎是看穿了夏弥的小心思，说：“她不像恺撒和楚子航，一个是叛逆家族的中二少年，一个是大概率是遇见过伪奥丁并且想要砍了他的少年，他们的目标都明确得很。有需求才有供给。如果一个人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那么走哪条路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只要能抵达某个地方，只要她走得够远。”
“哦。”
这番对话让夏弥有种《爱丽丝梦游仙境》中柴郡猫哲学对话的错觉，不过倒是格外让人安心。
只是……
这个人未免有些太多了……
似乎是有学生将他们在食堂吃早餐的消息传了出去，一时间冷清的食堂顿时人满为患，他们不是在窗口排队，而是在麟羽和夏弥的饭桌边上排队，递上或打印或手写的导师申请书。
甚至还有不少人递上来的是带有精美花纹的羊皮信封，以及一束洋溢着晨光七夕的荷兰菊。
那不是给麟羽的，而是给夏弥的。
身穿定制休闲西装的金头发男生单膝跪地奉上花束：“夏弥学妹，我是炼金化学系三年级的安托万.洛朗.拉瓦锡，新学期开始就会作为执行部的临时专员开始执行任务。我是世界炼金化学协会的二级会员，有发明专利五项，兴趣爱好是箭术、马术。我在守夜人论坛上看到了你和次代种战斗的视频，非常钦佩，想请你和我交往！”
麟羽直接愣住了。这是在表白？在老师面前？卡塞尔的风气这么开放的吗？
“……不好意思我超讨厌化学，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倒背元素周期表，我就把他的办公室给烧了。”夏弥毫不拖泥带水地拒绝，语气温和，目光没有一点偏移。显然她对这个流程轻车熟路。
拉瓦锡露出遗憾的表情，不过还是礼貌地祝她用餐愉快。
然后，是下一个递上鲜花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