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蔷薇
七叠盖（下）
锁舌弹开的声响放得缓轻，电视机里正在重播的卫视综艺叽喳吵嚷得嬉闹不停。
客厅没开灯，邵桀像是丝毫不为电视里近乎嘈杂的音量所动，抱着那只小熊玩偶乖巧地窝在沙发的角落里，微张着嘴睡得安静。
江陌站在玄关望着邵桀一时晃神，无声地呆站了片刻，轻手轻脚地放下钥匙阖门落锁，缓慢地拨开了走路时踢踢踏踏的拖鞋，踮着脚尖绕过茶几，又凑到沙发跟前，仔细地瞧了瞧邵桀睡得快流口水的松散表情，极轻地从鼻腔里哼笑了一声出去。
邵桀倒是难得一见地睡得安稳。江陌没喊他，只抬手缓慢地在他眼前晃了两下，然后悄默声地从她的卧室里抱了一床被子出来，轻缓地在他身上笼了一层绒绒柔软，转身捞起一套换洗的家居服，光着脚钻进了洗手间湿热的水汽里。
淋浴的水声泠泠了十多分钟便止。
江陌不大确定邵桀帮她置办替换的洗沐三合一是个什么国外的牌子，从头到脚都是一股熟悉的清甜香气。她搭着毛巾湿漉漉地从浴室里走出来，低头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邵桀摆在了门口的拖鞋上，隔着毛巾耙了两下头顶，稍微前倾着上身朝沙发的位置探头过去：“醒了？”
“嗯……醒了一会儿……”
邵桀抱着玩偶和被子窝在沙发上没动弹，目光灼灼地盯着江陌湿漉滴水的头发，声音低沉喑哑：“用了我新买的那个？”
“你之前买的时候不是说三合一的嘛？方便我就试了一下——”江陌挂着毛巾蹭到沙发跟前盘腿坐定，满沙发翻找着遥控器的动作忽地一顿，倾身凑到了邵桀的颈侧吸了吸鼻子：“我说这味道怎么有点儿熟，换的跟你是同一个？”
邵桀被她缠绵在颈侧的温热吐息激得整个人猛一激灵，但从头到脚却没挪开寸余，只是清了清嗓子，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我用着挺好，方便，你也省事。”
江陌抬了下眉毛点了点头，就着茶几上的橘子把那丁点儿关乎于气味的暧昧氛围囫囵咽进肚子里，栽歪着上身捞回刚随意撇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搭了眼时间又回头问了一句：“……十一点——不早也不算太晚……打算留我这儿过夜还是回基地？”
江陌这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没往深里合计，掀起眼皮没留神地撞进了邵桀似乎受到了邀请的深邃视线里，难得磕绊了半句，叽里咕噜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趿拉着拖鞋晃进房间，离得老远试图把这话题牵扯回正经的地界儿上去：“你要是打算在我这儿住，我就把打地铺的被褥给你抱出来……春节那会儿你留在我这儿的睡衣估计现在穿要热，我给你找一套我以前的t恤和运动裤，我上学那会儿流行过一阵儿垮大垮大的风格，估计你应该能穿进去——”
江陌拎着衣服晃悠回来，抖展开衣服比照了下邵桀的身量肩线，见他还是那副眸色深深意味深长的表情，嘶声好笑地把衣服团成一团扔砸在邵大选手相当有欺骗性的侧脸。邵桀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衣裳捞在身前，别别扭扭古古怪怪地挤开略微碍事的江警官，遮遮掩掩着下半身就冲进了浴室里面。
江陌这才后知后觉，有点儿想笑地凑到了紧闭落锁的厕所门外，屈指轻轻叩了两响手欠：“牙刷毛巾自己找啊，你收在哪儿我没动过。”
邵桀八成是听出了江陌藏不住的笑意尾音，含糊地应了一声就哼哼唧唧地让她走开点。江陌也没再“仗势欺人”地逗他玩儿，转身就踢踏进厨房翻腾了好半天的冰箱冷藏，先从饮料堆里捞起一罐春节那会儿置办到现在也没喝上的精酿果啤，又替邵桀挑了瓶香蕉牛奶冰冰凉凉地撂在茶几，转身捞起遥控器鼓捣着挑一部电影，打算借此机会弥补一下邵桀兀自惦记了好久的良苦用心。
然而江警官的阅片量实在有限，江禾身上的文艺细胞半点儿也没能继承，翻来调去犹犹豫豫地跟几部口碑待定的喜剧片较劲，直等到邵桀已经从浴室里涮得干干净净的挪蹭回来挨着她站定，索性把遥控器甩手扔了过去：“还挺快……你挑一个，想看什么电影？”
“我——！”邵桀一时语塞，又赧又气地乜了一眼嗔怪过去，噘着嘴吭叽了句不服气：“还不是怪你……”
江陌“呲”的一声抠开了啤酒罐，好一副天地良心的诧异：“不是……怎么还讹上我了？我又没招你？！”
邵桀闻言转身，随便挑了一部电影就播放进去，扯着那点儿不单纯的歪门心思据理力争，“那被子上是你身上的香味，浴室也是你身上的香味，连这衣服也是你身上的味道……”
“我身上哪有什么香味儿？浴室里的味道那不都是跟你一样的沐浴露的香味儿？一天折腾来折腾去没臭就不错了——”
客厅的灯始终没开，江陌就这么仰头看着邵桀居高临下得尽数笼在阴影里的表情，然后看不大清楚地眯了下眼睛，却被身前的人一把锢在了沙发靠背这一小隅，顺势就朝她唇边贴凑过去：“不信你闻——”
江陌怔了半秒，先眼疾手快地捂住嘴：“我刚才喝了口酒，你别这个状态过敏送急诊，小心喻大夫那张嘴……要不……冷静冷静？”
邵桀却没半点收敛的意思，扯开江陌手腕的动作一点不含糊，倾身贴凑得更近，嘴上倒还是那套弱势群体百试不爽的委屈：“……我比赛的时候你在忙，难得捱到放了假，案子都收了尾你还在忙，好不容易约个会，结果约到一半你就把我晾在旁边，后来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回的家，江警官……你这都不想补偿补偿我的么……”
江陌被他湿漉可怜的眼神盯了没一会儿就举手投降，脸上一时有点儿烧得慌：“我这不是找电影陪你看嘛……”
“可是今天约会也不是为了看电影……”邵桀最近放低姿态蹬鼻子上脸的技艺研究得炉火纯青，贴在江陌颈侧轻轻柔柔地亲，呢喃嘶哑的声音几乎是从皮肉的共振传进她的耳朵里：“抱一会儿……不行吗？”
江陌被他这句百转千回的话外之音缠得有点儿头晕，搭手抵住他的肩膀，却没使什么力气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嘶——行倒是行……不过……我没准备啊……”
邵桀总算得到了肯定的准允，低头就朝着江警官的喉咙啃咬上去：“我有。”
江陌被他咬得一愣，然后一把薅住邵桀后脑勺儿的头发，抬起眉毛眯了下眼睛。
“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冤枉你。蓄谋已久是吧？”
邵桀并不反驳，眸子里翻涌起更深的笑意。
“朝思暮想，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