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巫女小姐早早地就起来了，梳妆打扮，将自己收拾清楚，然后去厨房给李洛准备出远门的干粮。
——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些烤饼、烤饭团之类的。
但她神情温柔，动作亦细致，每一个步骤都做得十分用心，任谁都能看出巫女小姐对恋人、家人的情意。
窗外的藤萝花与蔷薇交织在一起，正是开得最好的时候。
那饭团包了芝麻与辣味吻仔鱼，沾了酱油，烤得酥脆，底部还包了海苔，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桔梗把饭团与烤饼一个个装到盒子里去，忽然有个人从身后搂住了她。
他的手臂有力，虽然这么紧紧地搂着她，注意着不会弄疼她。
大妖怪把下巴放在她的脖颈上，却不会把所有力量放在她身上，他轻轻蹭了蹭巫女小姐的肌肤。
宽肩乍腰的青年就这么拥着自己的妻子，他总是那么强势，可此刻一样是小心翼翼地呵护怀中那朵美丽的花。
男子炽热的呼吸就扑打在巫女小姐/乳白色的皓颈上，漫上淡淡的粉色。
他轻轻咬了一口那白玉般的耳珠，然后她耳侧留了一朵绯色的“花”。
“一醒来就没见你…”
素来稳重的大妖怪，也一样可以和自己的妻子“撒娇”。
大概那些新婚燕尔、情当正浓的年轻人相处的时候，大多都会比别的时刻要显得幼稚些吧。
巫女小姐微微一笑，体会着分别之前珍贵的温情。
她望着窗外的花儿，“蔷薇开了，只可惜，我们不能共赏这一季的花了。”
青年环着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道：“没了这一季，还有以后的许多年。”
“世上好看的花儿千千万万，咱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以后我再找更好看的给你，保证让你看不过来。”
巫女小姐一声轻叹，低不可闻。
可她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她不愿和“北洛”结血契，是怕在他们隔着海的时候连累“北洛”。
但不代表她不爱他。
相反，这是一种更深沉的感情。
“就算你忘记回来找我，我自己也会想办法去找你的。”
“既然决定在一起，那就别想再拜托我了。”
巫女小姐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但一股脑说完之后，身上那些原本不该属于她的负担、枷锁似也尽相去除了。
既是感慨万千，也是百般松快。
那墨衣青年笑道：“那我还巴不得呢。”
“能被我家夫人这么好的女孩子缠上，那是福气。”
……………
在美好的晨光中，身穿白衣红袴的巫女，送别自己要出远门的丈夫，帮他整理着衣裳上的细节，“夫君…一路顺风，武运昌隆。”
这是巫女小姐第一次这么称呼他。
素来锐利冷峻的青年握着她的手，此刻也温言软语地嘱咐道：“夫人在家，也要保重自己。”
“我解决完那边的事情，就接你过去。”
………………
很有眼色的羽林，一路上都没有问墨衣青年，为什么在自己成婚的那一天，要让他这个同族去山上转一圈。
还要释放妖气，召来走兽，然后在一个邪气很重的山洞前洒药粉。
他不问，某人自然也不会再提。
——毕竟，李洛让羽林动手，本就是因为羽林和鬼蜘蛛一点儿瓜葛都没有。
转了一手，尽量规避因果。
“自从四柱倾斜、天幕不全以后，就连东岛与大魏之间都多了雷云屏障，我们有天赋神通，厉害的修士小心一些也能通过，但这两年凡人却不可能再往返了。”
羽林与李洛一起穿过屏障的时候，难免有几分唏嘘。
听了羽林的话，李洛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可心里早就留心着话中的一些关键词，并且展开了头脑风暴。
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天灾人祸层出不穷。
在这个世界，天鹿城处于阴世与常世交界的一处异空间，依山傍海，气势恢宏，霄虹漫天。
穿过光明野，也能见到白石尖塔，还有许多结构精妙充满异域风情的亭台、楼阁、桥梁之类的。
羽林先带他到离火殿稍作休整，待回禀过玄戈以后，再带某人去乾坤阵枢见自己的孪生兄长。
李洛到那里的时候，玄戈与霓裳已在阵中打坐很久了。
这对容貌很相衬的妖王与王妃，虽然血脉之力濒临衰竭，可他们的神情，却和素日里没有差别，还是那么平静、淡定。
——明明就要拥抱死亡，可于王上夫妇而言，却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
——于他们而言，倒像是做好准备要开始一场新的征途。
而且，能够携手归去，那还有什么遗憾呢？
李洛坐在这对华裳夫妇的身边，他们三人刚好连成一块三角糖糕的图案，李洛还能看见玄戈和霓裳拉着手。
——以往都是他和巫女小姐发狗粮，现在终于给别人喂了一次。
李洛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们是龙种瑞兽，是世间最强的那一类大妖，非是人类，混沌侵蚀常世，阴气浊息扩散，天鹿城也可依靠阵法神通，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如此维持千余年不是问题。”
“可现在，你们耗尽一身血脉，穷极法则神通，也只是让通道裂变的速度缓上十数载而已，这样真的值得吗？”
这样治标不治本，终有一日，界限还是要崩塌，混沌依然会侵蚀整个世间，万千生灵化为行尸走肉，神智魂魄皆受浊息所害。
但若是不这么做，没有玄戈、霓裳的慷然赴死，生生用一己之力拖延世界奔溃重归混沌的速度，此刻大魏数十州只怕都已经沦为了鬼蜮。
战乱之年生灵可以勉强生存，可混沌侵蚀常世，那就是相当于长久失去了生存的土壤。
按照现代的说法，大多数生命也不能在yzd轰击过区域，辐射大兴，若没有用正确的方法处理过，还有人敢去那里活动吗？
就算敢，身体也由不得你，那细胞癌变是好惹的吗？
霓裳只是一笑，“苍天之下，黄土之上，凡我妖族，死生莫能幸免。生于此间，必定要战。”
“与混沌为敌，斗法厮杀，护住一些该护的，做一些想做的事，我们也不枉此生了。”
玄戈莞尔一笑，道：“你若当真不懂，又怎么肯回天鹿城来呢？”
李洛嘴硬得很，还是道：“我不懂。”
他的哥哥就说：“不懂就慢慢了解，要想了解，那就得在城中多待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