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梦弼像是个钓鱼叟,一日下来只钓到些破衣服烂木头,说是收获寥寥都算抬举。
纯静姝倒是巴不得这种情况能够持续下去,总有一种回避心态,哪怕有一刻的相安无事都是好的。
但这种表面上的平静显然不可持续,哪怕没有黄紫二仙,多花费些时日总能打探出明霞观的消息。
更何况仅仅又是一日,黄紫二仙就又出现在纯静姝面前。
她们找到纯静姝的时候,纯静姝正在一家药铺前徘徊。今日王府的采买曾到这家药铺来过,纯静姝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问,就瞧见两位表姐的影子一闪而过。
没想到她们这样不遮掩,还是纯静姝把她们拉到巷角,“两位表姐怎么这样来了,若是被他看到岂不生出戒备?”
紫衣狐仙纯雪青笑了起来:“正是请他入瓮,不怕他心有戒备。”
纯静姝明白她们已经有了成算,忙道:“是什么法子?”
纯雪青将一张卷起来的告示递上前去,道:“宫梦弼曾领受过八风法,想必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鲁王欲新设风云雷雨坛,以祈求风调雨顺。但南郊旧坛已经不堪用,就只能设擂纳贤,择优选用,以主持新坛建造,主持风云雷雨祭。”
宫梦弼将告示接到手中,抬头看向纯静姝,道:“如此说来,这就是一个机会了。”
纯静姝心中有鬼,很难在宫梦弼面前理直气壮,只能强作镇定:“鲁王要招贤纳士,肯定要引来许多修行人,到时候鱼龙混杂,也方便混入其中,说不定就能找到机会。”
宫梦弼看了一眼告示,便随手放到一边,道:“台子都搭好了,难道还容我在一边旁观吗?”
纯静姝噤若寒蝉。
宫梦弼道:“既然如此,你就去投帖吧,就说散人宫明甫,闻榜而来,要试一试本事。”
纯静姝连忙应诺,逃离了宫梦弼的房间。她根本不敢看他,更别提与他对视,只恐他在她眼里看出什么端倪。
虽然她明白这些伎俩恐怕已经被他看穿了。
鲁王发榜三日,擂台就已经设好了。鲁王设擂,自然不可能把擂台设在王府里,那才是真的鱼龙混杂,不知道会混进去什么怪异人士,所以最终是设在鲁王府南门外的御道前,靠着金水河起了高台。
只有过了擂台,才能从江湖术士变成王府宾客,走中御桥过金水河,进入王府之中,成为鲁王的座上宾。
擂台设好之后,王府的差役依据投帖寻到了宫梦弼的住处,告知他随时都可以去闯擂,只有闯过擂台,才能进入鲁王府,得到鲁王的接见。
闯擂只是第一关。
纯静姝拿着鲁王府的回帖看了一眼,问道:“使者打算什么时候去?”
宫梦弼没有回答,问起另外一桩事:“这几日查得如何了?”
纯静姝摇了摇头:“明霞观消息很难打探,还是这几日鲁王府设擂,闹得动静大一些,我们才趁机多打听了些东西。目前只知道当年先皇驾崩,国丧之后,鲁王大兴祭祀,才有明霞观的道人来投。”
宫梦弼有些讶异:“明霞观的道人不是左近的修行人?”
纯静姝道:“不是,左近修行人我也尝试接触了,对明霞观的道人都不怎么熟悉。明霞观也鲜少在周围走动,就在王府之中深居简出。”
宫梦弼太阳穴微微跳动,他揉了揉侧额,道:“真是古怪。”
“确实古怪。鲁王用人,用的不是左近修行人,又如何能知晓对方来历是否清白,如何就能供奉在府中呢?”纯静姝口中这样说,但心中其实有些许猜测,但她不敢说,也不能说给宫梦弼知道。
宫梦弼注视着纯静姝,看得她心里直跳,总让她有一种被剖开了细细翻找的错觉。
“罢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夜去吧。”他看了一眼纯静姝,道:“你和我一起。”
纯静姝不想去,却也只能备了车马,在子时前后出发,跟着宫梦弼到了鲁王府前。
行至金水河南岸,便有一层薄雾阻路,这一层薄雾沿着金水河将御前街分去一半,遮掩了凡人的目光,也避免了凡人误闯。
蛟车穿过薄雾,才见到金水河岸的高举的擂台。
擂台上此刻正一片鼓噪,有两个修行人正在台上斗法。
其中一个年轻的道人,身上穿着左日右月纹样的法衣,使着一套阴阳法环,已经显着占据了上风。
他的对手是个中年道人,一柄拂尘挥动,召来鬼神兵马相击。
但那个年轻的道人岿然不动,阳环周行一圈,喷出太阳真火,便将鬼神兵马尽数挥退。阴环遁形而去,一击打在对手的身上,对手已经察觉,意图以拂尘收缴,却仍旧被打在胸口,跌在地上咳血。
年轻的道人收回阴阳法环,道:“你输了。”
那中年道人一言不发,捂着胸口消失在了薄雾里。
那年轻道人站在擂台上,问道:“你们两个谁先来?”
问的是宫梦弼和另外一个在宫梦弼之前就已经到了的修行人,那人穿着一身青灰色的旧道袍,有一张风尘仆仆、带着几分倦色的脸。
宫梦弼向他点了点头,伸手道:“请。”
这道人微微颔首,将目光从宫梦弼身上收回来。
这道人纵身飞跃到法台之上,对面的年轻道人也不问姓名,只道:“出手吧。”
青衣道人便歉意一笑,伸手向天上指了一下。
年轻道人顺着他的手向天上看去,就见天上伸出一只弥天大手,一掌便把他牢牢按在擂台上。
年轻道人奋力挣扎,却丝毫不能动弹,连护身法器阴阳法环都使不出来,只能无奈认输。
“这是什么招数?”纯静姝抬头看着那从天而降的大手,却认不出来其中的神通。
宫梦弼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道:“看家本领你都认不出来?”
年轻道人松了一口气,问道:“道长如何称呼?”
“唤我巩道人便是。”那道人行礼道。
年轻道人令侍奉的差人送来回帖和信物,道:“我是明霞观罗俊贤,请收下此帖,等候鲁王召见。”
巩道人一一收下,下了擂台,又与宫梦弼对视一眼。
宫梦弼赞道:“好俊的幻术。”
巩道人只微微含笑:“过奖。”
那罗道人又在擂台上召唤:“该你了。”
宫梦弼道:“我去去就来。”
巩道人便看着他飞身而去,伸手向天上虚握一下,就有一只巨足落下来,把罗道人再次镇压。
巩道人瞳孔微缩,那罗道人也叫道:“你们是一家的?”
宫梦弼只笑着否认:“只是碰巧修行相似的神通,一时兴起,还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