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红嬷嬷的声音很小，除了贵妃和谢洵之外，剩下的那些个贵女们都毫无察觉。
而谢洵则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下子紧张起来。
贵妃在一旁看着这自家儿子这个样子，既觉得心酸又觉得好笑。
明明马上就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了，听到自家夫人来了，竟然紧张成这个样子，忍不住就低声道：“你怕什么？你马上是要做皇帝的人，就算真的……”
贵妃话还没说完便被谢洵打断了。
他低声道：“母后，你可别胡说，如霜为我付出了多少，我之前又负了她多少，你也是看在眼里的，以后这种话切莫再说了。”
贵妃讪讪的闭了嘴。
她自然知道现在恐怕找个天仙来儿子面前，他也是看不上的。
她也没有真的要逼迫谢洵做什么，刚刚不过是随口开个玩笑罢了，可是儿子就这样立刻反驳她，让她忍不住心里有些酸酸的。
颇有些儿大不中留的感觉。
谢洵见贵妃神色有异，连忙劝慰道：“母后，我们都对不起秦如霜，我不想以后再让她伤心了。”
贵妃收起思绪，脸上的神色也好了不少，叹息一声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是不敢让秦如霜难过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下面那些莺莺燕燕的贵女们，又对谢洵说道，“可是，这广开后宫的压力不仅在母后这儿有，在如霜那里也有啊。”
“如今你还没有登基，压力都有我替你扛着，朝臣们，那些夫人们，最多不过求到我这里让我安排帮忙见个面，若你看不上他们，也没有理由再过多纠缠。可是你要知道，等你一旦登基，就不仅仅是来找我这个后宫的老婆子了，到时候一封一封的奏折，可是会直接放到你的龙案上呀！”
谢洵听到这话神色未变，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坚定，“那又如何？我不想要其他女人，他们还能将人塞到我床上不成？”
贵妃看着执着的儿子，又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你啊……是我从前没有教好你，光教你要报效祖国，驰骋沙场，这后宫里的弯弯绕绕，前朝与后宫之间的利害关系，我看你真是没学到多少。”
“你真的以为为难的只有你一个人吗？还有如霜啊！”
贵妃的神色有些复杂，问谢洵：“你还记不记得你十来岁的时候，你父皇曾经从江南那边带过来一个江南的女子。”
谢洵想了想，低声问道：“是那个祺贵人吗？”
贵妃点了点头，“你记得就好，那你知道她最后为什么又悄无声息的从皇宫之中消失了吗？”
谢洵神色犹疑，问道：“莫不是遭了后宫女人的毒手？”
“哪能啊，她好歹也被封为贵人，她的命只是说拿就能拿的，别说是普通的后宫妃子，就是皇后，也不敢轻易动她。”
“那她最后是怎么死的？”谢洵问道。
贵妃神色淡淡，说出来的话，却犹如一道惊雷劈在谢洵耳边。
“她是自杀的。三尺白绫，挂于横梁，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僵了。”
谢洵紧紧的皱起眉头，问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记得那时候父皇很宠爱她，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都流连在她那里。”
“就是因为你父皇太过于宠爱她，日日在她宫里，甚至赏赐给她许多破了例的东西，所以她才会自杀。”
贵妃的声音里有一些痛心疾首的意味。
“你以为在后宫之中，只要牢牢的巴结住皇帝就能安然度过吗？不是这样的！出生，家世，还有聪明的头脑，都缺一不可。”
“你父皇宠爱她宠的没边了，所以朝堂上便会有人说她是祸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就会有人说皇帝为了她变成昏君。”
“天下之大，一人一句，哪怕是唾沫星子也会被淹死了！”
“你知道吗？她本只是个身家清白的普通女子，可是她狐媚惑主的传言从京都一路传回了江南。她的家人都因为这个传言成了坊间百姓指责的对象。而要求陛下处死她的折子更是一封一封的往陛下的龙案上递，最后她被逼得没办法了，又不想陛下为难，才自缢在了自己的宫中。”
见谢洵神色凝重，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贵妃才接着解释道，“你若是真的爱如霜，就该为她考虑到这些，别以为母后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是不是想这一辈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后宫除她之外再无二人？”
谢洵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贵妃着急了，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哎呀！你怎么这么糊涂！若你真的这样做，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变成第二个琪贵人呀！就算她是秦将军之女，可以扛不住所有朝臣的联合抵制呀！！”
“母后今日叫你来，也是想是你趁着这次登基的机会，你就随便选几个安分的纳到后宫里，到时候让她们去冷宫也好，再不见她们也好，至少要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
贵妃苦口婆心的劝了一大堆，谢洵一直沉默。
贵妃以为她听进去了，可没有想到谢洵还是摇摇头。
“不，母后，我不会这样做的。”
贵妃急的跺脚，“你就这么不开窍！连如霜的安危都不顾了？！”
“母后，你知道吗，如霜和我说过，之前柳姨娘进将军府的时候，秦将军也和秦夫人说，只不过是因为一夜风流，柳姨娘肚里有了他的种，所以将她纳进来，不会再碰她的。可是你看后来将军府的事情，秦夫人的伤心，母后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我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发生在秦如霜身上。”
“再说了，父皇护不住祺贵人，那是因为在江山和祺贵人之间他摇摆不定，甚至说祺贵人于他而言，并没有江山重要，可是我不一样，我打下这天下，我万般筹谋，为的就是将这大好河山拱手送到他们母子二人面前。”
谢洵的声音很低，可一字一句都是他对秦如霜和麟宝的保证，都是他的决心。
不知不觉中，周围那些贵女们的声音已经淡了下去，谢洵抬头，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秦如霜早就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谢洵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如何和秦如霜解释今天的事情。
他不知道秦如霜刚刚听到了多少，又还愿不愿意相信他。
秦如霜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却是突然笑了。
她第一次，觉得或许自己可以再相信谢洵一次。
谢洵起身，握住了秦如霜的手，“抱歉。这些事情是我没有处理好，让你烦心了。我之后会让他们都打消这些念头的……”
他垂着头，低声道，“母妃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之前太任性了，可能会将你置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也会让你成为万人唾骂的对象，是我太草率了，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大不了……”
谢洵咬了咬牙，对秦如霜说道：“大不了我就让御医传出消息去，就说……就说我身体有问题，无法宠幸后妃好了！”
听到这话，秦如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王爷，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秦如霜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脸突然有些红了。
“那日后，若麟宝有个同胞的亲弟弟，你要如何向天下人解释，你没有被我戴绿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