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榕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12点了，本以为家里该睡的都睡了，可没想到，正厅里的灯却还敞亮着。
他路过之时，则看见了那道身影，消瘦而落寞。
陈姗悦穿着一身黄色真丝睡衣，垂头丧气地坐在茶几前，面前放着好几瓶喝空了的酒瓶，有红酒、梅酒、啤酒零零散散地摆着，还有一杯清酒，剩了一半。
听见脚步声的她蓦地抬头，可见到来人是奚榕，一瞬间，又觉得窘迫不已。
他站在不远处，两人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想来，奚榕已经是太久没好好看看她了吧，也正是这一瞬，他突然觉得陈姗悦真的苍老了很多，眼角的细纹已经开始浮现，未施粉黛的模样，看起来神情憔悴，肌肤也变得松垮粗糙，即便她在保养方面已经做得格外上心了。
曾经以厂花为名的她，如今，也不过如此了。
“小榕回来了啊……”她扯出一个笑容，朝他招了招手，“来，过来，陪妈妈喝一杯吧。”
她的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声音都变得沙哑了起来。
奚榕蹙着眉，厌恶地问道：“你不觉得，自己的做法太刻意了吗？”
陈姗悦怔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了诧异。
“坐在正厅里喝酒，塑造出一副很悲情的模样，不惜连你最在意的面子都不要了，就是企图让我爸每天回来能看到，而后对你产生同情心和愧疚心，指望他回心转意。”奚榕冷笑了一声，“你就这样想的，不是吗？”
“你……”她鼻翼翁动着，眼中的泪又流了出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妈妈？”
奚榕不想与她继续多说了，他转过身，避开了她的目光。
“差不多可以了。”他在她看不见的视野里，悄声低叹，“没用的。”
奚榕离开了，而空旷的正厅里，唯有她，还有一群佣人在周围，无声地看着近期的一出出重复的戏码。
不出半小时，忙完的奚林一也回来了，路过正厅里，他又看见了这一幕。
最近她几乎每天都要整这一出，非要闹得丢人现眼，否则决不罢休。
奚林一眼中的厌恶之色更浓重了，前些天的他干脆就继续和她冷战，不理不睬地回到房间只管自己去休息了，可今天的他心里总觉得一团火憋着，非得发泄出来才可。
“怎么？多大的心事啊，要闷酒喝这么多天还喝不出个名堂？”奚林一走近她，满眼写着嘲讽。
陈姗悦微微抬起头，眼中的悲凉溢出。
她等了这么多天啊，他终于可以走过来和自己说说话了，可这冷漠到骨子里的语气，又把她伤得体无完肤。
“老公，我哪里不好……”她拉着奚林一的手，楚楚可怜地问着他，“我改……”
“改？”奚林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准备怎么改？”
“你……你不喜欢我啰嗦，我就少说点话，你嫌我管太多了，我就少管点事情，你要是看我对奚睿态度不好，我就以后对他好一点，你觉得我没外面的小姑娘好看了，我就，我就……”她开始语无伦次了起来，“我去整容，去医美，去打针拉皮，我想办法变成你要的样子，我求你别再和别的女人勾搭上了好不好？”
她卑微到了尘埃里，可奚林一看着她，却不为所动，甚至眼中多了更多的鄙夷和不屑。
他扒开她的手，冷声道：“滚。”
哭到一半的陈姗悦突然顿住了，她仰头看着奚林一，满眼的不可置信。
“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掂量清楚，也不看看自己有什么资本，还想要我对你一心一意，简直做梦！”即便当着一堆佣人的面，奚林一说话也丝毫不留情面，“看在这些年夫妻情分上，也看在你给我生了个儿子的份上，我容忍你这几天，要继续给我无理取闹，别怪老子给你扫地出门！”
放下最后的狠话后，奚林一转身就走，没有一点担忧和愧疚。
佣人们纷纷对视了几眼，却又极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低下了头。
陈姗悦木然地瘫坐在沙发上，直到奚林一临走前，她还听见他口中在念叨着：“神经病，就喝这点低浓度的破酒，还搞得跟真的一样。”
她缓缓闭上眼，在长舒一口气后，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他们都不知道，此时的奚榕站在楼下，看完了全程。
直到奚林一走上了楼梯，他才转过身，迅速地回了房间。
他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吞噬着自己，闭上双眼，那股压抑到极点的感觉，又来了。
他躺在摇椅上，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在无限下沉，仿佛要坠入地狱般可怖，直到惊醒过后，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他拿出了私人手机，第一想法，竟是下意识地想去找萧婷。
但仅仅是一瞬间，很快，他就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他没有立场，让这个女孩吸收他的负能量，给自己传输阳光和温暖。
然后，他开始抽烟，一根又一根地抽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旁的烟灰缸都几乎要满了。
突然，被他丢开的手机居然在凌晨震了起来。
奚榕几乎想都没想就猜到是谁打来的，他拿过手机，接起电话就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干嘛？没事又给我午夜惊魂。”
“反正你也基本都不接，干脆就来碰个运气，你看这不碰上了吗？”奚柔好像心情不错，语气还挺愉悦的。
“说吧。”奚榕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思，“找我什么事？”
“我过两天就要……”她本来畅快地回答他，但却一下子发现哪里不太对，“你小子怎么声音这么哑？”
“我……”
“你又抽了很多烟，是不是？”奚柔当即打断了他，那语速快得他都没机会插话。
奚榕：“……”
得了，又被发现了，他还能说什么？
“你他妈的！”奚柔的脾气又一次上来了，“老娘跟你说了多少次，别心情不好就想着抽烟来解决，一抽就抽一堆，伤肺的知不知道啊？！就知道抽抽抽，我抽你大爷啊！”
奚榕一如既往地乖乖挨训，并屡教不改。
但转念一想……
不对，萧婷的妈妈……这会是不是就在奚柔身边。
他突然用足内力，开嗓一声吼：“谁说我抽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