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打开，花脸程居高临下，冷冰冰地看着面前怀抱一只小奶猫的阿花。
阿花被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抱着的小咪冲陌生人呲牙咧嘴，似乎对他惊吓到小主人表示不满。
“你，你是谁？哥哥呢？”
“……”花脸程沉默了几秒钟，“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暂时借住在这里。”
“喔，哥哥不在吗？”
“他有事情忙，过两天才能回来。”
“这样啊……”
阿花有些失望，但仍旧很有礼貌地冲花脸程鞠了一躬：
“我是哥哥的邻居，我叫阿花，那叔叔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目送阿花离开，花脸程静静地在门口站了几分钟，才回首关门。
他的耳畔似乎又响起了儿子天真欢快的笑声。
…………
“飞鬼，看你做的好事！”
“昨天就不应该支持他做香主！”
“我一早就说过不合规矩！”
“年轻人太冲动了！”
……
飞鬼仔坐在长桌末尾的位置处，眼前这些七嘴八舌指责他的香主、叔伯们，像极了蹲坑时嗡嗡作响的绿头苍蝇。
都是上年纪的老狐狸，变脸的速度比翻书都快，昨晚可不是这般嘴脸。
这让他感觉莫名的烦躁，乃至于今天扫荡烟土馆卓着的战绩，以及顺道铲除异己带来的喜悦，都被冲淡了几分。
金碧辉这个女人太厉害了，那些个跟自己不对付的红棍们，轻而易举地就被她派出的人干掉。
而且还暗中鼓动了流民冲击商业街，迫使警队把注意力集中在九龙城砦。
才刚刚被包围，这群老不死的就慌了，匆忙地聚会，连人手都没带几个。
事情的走向，一如金碧辉告诉他的那样。
拥有这样的手段与谋划能力，她怎么可能会失败？而自己就是未来的从龙之臣，入幕之宾。
“花脸，不是阿叔狠心，而是你闹的太大，几千个差佬围着城砦，里面的人终究得活着。”
常云风表现出一副为城砦着想的模样，试图说服飞鬼仔：
“肥波跟我透过底儿，只要你主动投案，大家立马就能相安无事。”
飞鬼仔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你也不用担心会有事，我跟肥波谈好了，保住你的命冇有问题，顶多关进去一年半载，等风头过了帮会使钱把你捞出来。”
“到时候你还是义安会的香主。”
听到常运风这么讲，在座的老人们纷纷附和起来：
“对嘛，飞鬼你还年轻。”
“就当磨磨性子了。”
……
“要是我不答应呢？”飞鬼仔嗤笑着说道。
“那就别怪我不念希慎的旧情份了。”常运风的面色转而变冷，“来人。”
两名面相凶狠的帮会成员应声进入房间，手里拿着麻绳和利刃，来到常云风背后站定。
“要撕破脸了吗，常爷？”飞鬼仔面色如常，语气平淡地问道。
“各位叔伯们也是这个意思么？”
飞鬼仔环视四周，被他目光扫到的老人们，都默不作声。
“为了城砦，就只能委屈你了。”
常云风指着飞鬼仔：
“拿下他，关到明天送去给肥波……喂，你们做咩？”
利刃架在了脖颈上，对象却是常云风。
“都别动。”
飞鬼仔从腰间拔出两把手枪，对着骚动的老人们，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
“常爷，你的人我早就买通了。”飞鬼仔用云淡风轻的态度，说着让所有人心惊肉跳的话。
“还有各位叔伯，你们在位置上坐的太久，该腾出地方给手下的年轻人了。”
“苏叔，你的侄子肥佬金，托我向你问好。”
“还有泰龙伯，前天晚上我和你的师爷绅士胜，在一起喝酒。”
“成叔……”
一个个老人被飞鬼仔轮流点到名字，无一不是面色愕然，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每个人都被手下背叛了？
“飞鬼你想做咩……”
“砰！”
回应常云风的是一声枪响，他身子后仰靠在太师椅背上，鲜血沿着额头处流淌，滴落在地。
随着枪响，更多的人冲进房间。
“从今晚开始，三和会由年轻人掌权。”
飞鬼仔目光中带着怜悯看向惊慌的老人们，吩咐道：
“送诸位叔伯们上路！”
九龙城砦，一夜变天，但不变的依旧是漆黑的底色。
…………
翌日早晨，已经当上话事人的飞鬼仔，皱着眉头在听一通电话。
“你们的人？我没见到啊，我派去的人也没回来……我以为被你们拉去做事了……好，我知道了。”
将听筒放回电话机底座，飞鬼仔召来一个小弟问道：
“昨天看到过建仔没？”
“没有。”小弟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难道真像傅先生怀疑的一样，有其他势力暗中下手，劫持了他们的人？
倒霉的建仔，早知道就不派他去半岛酒店了，我挺喜欢这个有义气的小子。
估计现在凶多吉少了吧，可惜了。
毕竟只是一个收了不长时间的马仔，飞鬼仔也就没太放在心上，眼下城砦还被上千个差佬包围着，这件事情总归要解决掉的。
对此飞鬼仔早有对策，他很了解香岛差佬们的德行，不管是洋人高层还是华人中层，全部惜命、怕麻烦、死要钱。
所以，他准备以三和会六分之一的财富作为价码，去和肥波谈判。
钱给到位，再找个替死鬼顶罪，相信这场风波很快就能摆平。
至于损失的财富，呵呵，垄断了烟土生意，至多一年就赚回来了。
…………
九龙城砦内的道路错综复杂，却难不倒从小生活在这里的飞鬼仔。
他带着十几名小弟，踩着满地的废旧报纸与污水，穿过逼仄的巷子，走向城寨的入口。
这里没日没夜的都要靠着电气灯照明，阳光是一种奢侈品，只有登上密集的楼顶才能享受到。
一行人距离目的地还有几十米的时候，飞鬼仔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警觉。
几乎没做任何考虑，他猛地扑身倒地，向前翻滚了一段距离。
身后的一名小弟，愕然地正要询问，却被不知何处飞来的子弹射穿胸口。
而这个时候，枪声才接踵而至。
“有枪手！”
“保护大飞哥！”
现场顿时乱成一团，小弟们顾不上自己的安危，纷纷凑上前把飞鬼仔围在当中，护着他往隐蔽处躲去。
其中有一个眼尖的小弟，指着某处的公寓楼，尖声叫道：
“在那里！”
开枪的人正是花脸程，最好的刺杀时机稍纵即逝，他看到飞鬼仔被人护住，就爬起来准备撤退。
还好自己提前找好了藏身处，躲到天黑就能溜出城砦，只不过没有机会再次下手了。
“丢雷母，算你命大！”花脸程狠狠地在心里想着，沿着连廊向另一栋公寓楼奔去。
如果从空中向下俯瞰就能发现，飞鬼仔带着的人分成两批，一拨人紧跟着花脸程追踪，而另一波人则借助对地形的熟悉，从斜刺里包抄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