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约定
不打扫还好，一打扫起来，徐芊芊和寻风两人才发现，原来这白绫山庄不仅是破败，甚至已经脏到，恐怕连老鼠蟑螂也不愿意涉足的地步。
将倾倒的房梁拉正，寻风去山上捡回来一些木材，挑出合适的，整理好，开始了大工程的修补。
这将近的一年来，竟然也渐渐恢复了白绫山庄以前的样子。
本可不必太过劳累了，偏生寻风是个闲不下来的，以前为楚魂卖命，现在没人安排他该要去做些什么了，竟然还十分的不适应了。
况且他发现，自己必须要忙起来，否则一旦想起某些放在心底不远触碰到的记忆，容易疼得人辗转反侧……
徐芊芊将已经擦成黑色的抹布扔到旁边，坐到正在削削磨磨的寻风身边，撑着脑袋，满眼怨气地盯着他。
“怎么了？”寻风停下手里动作，侧首看着她。
神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甚至比之前还糟糕，自从楚魂万箭穿心死在战场，徐芊芊就再没从他眼睛里见过一丁点坚毅，有的，只是一派平淡如水。
就像是那种万年不化的冰川下，虽然表面漂浮着一层静态稳定的碧水，底下却是终年不融的冰窟。
“我累了，”徐芊芊伸出十根被磨出大大小小血迹的手，伸到寻风脸前，像是要怼进他的眼睛里，“你看我这手，我都连轴转地忙了三天了，我累啦！”
寻风起身拿来药瓶，重新坐回来，给她悉心处理着伤口，“累了就去睡。”
徐芊芊叹出口气，“我去睡了，谁帮你啊，你还以为像以前一样，有主上陪着呢，不对，就是主上还在，铁定也会给你安排一通要命任务，别说是操持这些内务，就是连屁股也没机会坐下。”
徐芊芊在他面前说话一直都非常口无遮拦，几乎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眼下提起楚魂来，更是能噼里啪啦说一大堆，抱怨一大堆。
寻风几次想插进去话，都没找到可以切入的端点。
抱怨够了，伤口也处理好了，徐芊芊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问，“喂，你真的以为主上还会回这里来吗？”
“等着吧，”寻风说，“这儿是他的家，就算他不在了，你也要替他把家看好，你是他的人，你得处处为他着想。”
“我？”徐芊芊被寻风的话说得一愣，推了他一把，“那你呢，你不也是要留下来的，留这么一大堆烂摊子，要是只有我一个人了，我才不肯留下来……”
“你不愿留下来？”寻风愣了一下，眼底瞬间笼罩上了层层失落，“你不愿等我了？”
“等你？”徐芊芊慢慢支起撑在手上的脑袋，一脸戒备地问他，“你要去哪，你不是说，要给主上守一辈子的山，这才守了不到一年呢……”
“芊芊，我要给你说一点事。”这是寻风第一次这样叫她，以前要么不叫，要么就叫“你这个女人”，可是叫出来的这两个字，像是用尽了他的所有力气，而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只要了他一个人的力气，而是要了他和徐芊芊将近半条命。
“你说。”徐芊芊忽然紧紧握住了他与旁人不一样，十分冰冷的手，像是怕自己就此撒手的话，这个永远沉默，对她却比任何人都细心的黑衣男人立马就能离开了她。
徐芊芊怕死了。
“这事连主上自己都不知道，我曾经与天机魔签下契约，”寻风缓缓地说着，口吻却抖得十分厉害，“我给了他要的东西，他帮我把命运和主上绑在了一起。”
“我们秦家人，可以把恩人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若不是七年前主上将我从食魂兽手中抢回来，我早就魂飞湮灭，再不能存在，所以从从那时起，我就决定，不管是不是魂体，我这一辈子，大概就是主上的一把利刃，再不会跟随第二个人。”
“挺偏执的吧，”寻风苦笑了一声，“普通魂体倘若不立即如轮回转世的话，留在阳间的存活期连一年也没有。”
“所以你就与那什么天机魔签订契约，作以交换……”徐芊芊咬着牙齿，“主上死，你就得死，主上不死，你就要走……”
徐芊芊突然哭了出来。
她不知道，寻风这陪在她身边的一年，是冒着巨大风险，背着天机魔偷过来的。
他忘不掉主人楚魂，更放不下徐芊芊，没人知道，他究竟有多想和徐芊芊留在主人的白绫山庄，留在这，和她厮守一辈子。
可纸再怎么湿润，终究也是包不住火的，他现在必须要离开，否则日后就真的不能再回来了。
“那你要去哪呢？”徐芊芊擦了擦眼睛，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入轮回，我现在的魂体归天机魔，”寻风顿了很久，“按照契约，转入轮回后，我要三十年后才能恢复自由身，如果你，想走，那……”
“才三十年啊，”徐芊芊含泪点点头，扯唇笑笑，“行了，我等你吧，反正我现在也是一个人，我没地可去，我也不知道应该要做些什么，就等等吧。”
最起码还有一点希望，告诉自己，自己现下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徐芊芊话音刚落，一滴热流便砸在了她的虎口上。
那个几乎没见他哭过，甚至就连楚魂离开，也只是关在自己的房间不吃不喝沉默了三天三夜的寻风，竟然哭了。
寻风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拥着。
“我有个请求，”徐芊芊回抱紧他，低声缓道，“三十年后，你一定要回来找我，哪怕是，带着你的妻儿，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也好……”
“我答应你，三十年后，我来娶你。”
徐芊芊哭着哭着，突然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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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寻风离开的第四个月，徐芊芊花了两天一夜的时间，一个人把白绫山庄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听说洪玥和楚生的孩子在宣王府办满月酒，邀请古潇城所有百姓前来共庆。
徐芊芊换了一件很得体的素衣，准备也去城中混一个热闹。
她现在很少花时间在妆容上，长发用一根木簪别着。这是寻风离开前，亲自一点一点雕刻出来送给她的，簪头是他们都很喜欢的一只小兔头。
以前觉得楚生送给洪玥的那根白玉簪很好看，现在回过头来一看，徐芊芊感觉这根木簪，可比那纯白玉打造出来的簪子好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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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年多以来，徐芊芊第一次离开白绫山庄，进到古潇城内。
她戴了一张面巾，跟着前去王府庆贺的百姓们一同走，隔着很多人看见了紧紧相依在一起的一家三口。
她笑笑，把亲手给孩子做的一只拨浪鼓放到随礼处后，转身离开了古潇城。
“洪玥，楚生，”她在心里微笑道，“祝你们百年好合。”
素雅的背影慢慢远离王府，最后融入了古潇城来来往往的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