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溪大略扫了一眼，后院里满满站的都是人，晏冠宁手下的人基本是一个不差都在这儿了。
越近冬里，天儿越冷，大清早更是又冷又湿，很是难耐。
“平日若没什么事，大可不必起这样早，天冷了，还是身子要紧。”
莫云溪目光在众人身上拂过，关切之情让所有人的心里都感到有一股暖流。
“是。”
虽不是命令，但晏冠宁还是低低地应了一声，神情才没有平时那般严肃。
他们毕竟是从无慈山进了这西厂的，不说他和方平淳，就是他们手底下带着这些兄弟们，进了西厂之后，也总叫他时时担心。
不为别的，只因这市井之间的纷纷议论太多，和那时在街上听到的话一样，总生怕无慈寨的人给西厂丢脸，给莫云溪丢脸。
因此时时谨慎，日日小心，不管旁人如何说，他们首先不能自己乱了阵脚，坏了规矩。
莫云溪四下里走了走，最后又回到那架新型弓弩旁边，目光自上而下打量了好几圈，上手轻轻拍了一下。
“今儿中秋，明日过后不定什么时候，皇上提起此事，要亲自来看这东西，你们可得好生看护。”
事情严肃，莫云溪说起来时脸色也没刚才温和，众人听了也都跟着紧张起来。
毕竟这是牵扯到一国的事情，“皇上”这两个字一出来，就意味着此事关系着他们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哪能不担心的。
晏冠宁朝着莫云溪十分认真地拱了拱手，“莫厂公放心，新型弓弩一切准备就绪，只待皇上看过，便能投入制造使用了。”
“这便好。”
对于新型弓弩本身，莫云溪还是很有信心的，准确的说，是她对晏冠宁有信心。
她看准的人，从来便是不会错的。
旁边的方平淳也凑上前，笑得一如既往的憨厚老实，“厂公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东西看得死死的！”
他本就老实巴交的，这一笑起来，叫一众原本紧张的人瞧了心情也放松不少。
除却新型弓弩的事，莫云溪便再没了交代的，又打量了一圈四周，再没想起什么旁的事来，便提步往外走。
青玄紧跟其后，两个人一道离了后院，前庭那边，墨七已经将人带了出去，几队在上京城中，几队入宫都划分得明明白白的。
一时西厂里面空荡了不少，此时后院那几十个人便已算是多的了。
莫云溪大步往前走着，在迈出西厂大门口的门槛前，忽然一个激灵，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她骤然顿住脚步，眉毛也拧了起来，在青玄疑惑地看过来，要开口询问之前便将人叫到跟前，附在他耳边低声吩咐。
大略交代完事情，莫云溪才总算安了心，否则总觉得今日少点什么，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得很。
“这些人足够吗？”青玄低低问询。
莫云溪停顿了片刻，思量之后仍是点了点头，“今日中秋，宫宴上还有得对付呢，料他们也兴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喏。”
走出西厂时，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
今日倒是个大晴天，太阳从东边缓缓而升，想来今夜该是个月华高照的景。
莫云溪抬头看了看天，旋即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直直往皇宫去了。
中秋夜宴是由东西厂共同负责，上京城内有两厂的人巡街，宫内也有一大批侍卫和精良的锦衣卫戍卫，上上下下是齐全无比。
这样的大场面从前也不是没有，只是这次不同于往昔，各国的人都在，还有大周的诸侯。
念起前两日出宫时她与华兴文所讨论的事，莫云溪就越发觉得今夜一定有事发生。
虽然他们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一想起这些不可预料的事，就总还是有些不安心。
越是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便越慢不下来，面色倒是如常，看不出什么波澜。
不多时，莫云溪便带着人入了宫，浩浩荡荡的一大群官衣侍卫从三门进宫，一路上的宫女太监无不是退避在两侧。
今日中秋，东西两厂的人都在宫内，皇宫之中的人自也更多了，他们都知道是为着什么事，但也正因如此，更是无有不万分小心的。
进了内宫，莫云溪没走多久就迎面遇上了从相反方向走来的华兴文。
华兴文身后也跟了一大群人，不必说自然是东厂的侍卫，另有一队锦衣卫早已到了琼华殿那边守着。
“莫厂公。”
华兴文走到她面前不远处就停了步子，先一个开口称了一句。
今日事情要紧，见华兴文正经，莫云溪也就正经叫他，“华督司。”
两个人的目光在一瞬间交汇，都往对方身后看了看，随后便是一言不发地各走各的路，各往各的方向去了。
夜宴所用的一应膳食物件，皆由内务府和鸿胪寺同办，几日前就已备下了，今儿白日里不过是一一挪办准备，一时宫内上上下下忙碌非常。
各宫外头的宫道上都是宫女太监来来回回地走，手上各拿着东西，微微低着头都是面无异色。
因着这忙碌，时间便过得更快，半日时间转眼过去，很快就到了日暮西沉之时。
宫中的宴会都是在傍晚举办的，白日里参宴的人便已到了宫内，今日中秋，本就是大日子，朝上也没什么事，皇帝便与西夏国以及其他几个国家的使臣在御花园说了小一个时辰的话。
这些使臣初进京的时候，朝见完了之后，皇帝便单单留下了西夏国的使臣，那时还是在御书房里。
热热闹闹了半日，到了酉时前二刻，受邀赴宴的人才陆陆续续往琼华殿的方向走，宫道上到处都是人，引路的宫女太监也无一不是由两厂择出来的，底细干净的。
小皇帝对此次中秋宫宴的重视程度，华兴文和莫云溪都看在眼里，因此两厂便也格外重视，操办起来不容一点马虎。
宫内的礼乐飘到耳边，丝竹乐声传到各宫，宫道两边的高墙将这些声音聚集到一处，回音绕梁，亦是十足的天家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