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雯雯听出了这个女人的声音。
林敏。
她的嗓音极有极强的辨认性。
透过电话，戚雯雯都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样子，一定是大方的、体面的，就像上次在学校见到她那样。
但就是这个看似端庄的女人，一出手便直取人命，并且不止一条。
她让戚雯雯想到一种动物——狼獾。
外形像家养的宠物狗，看着很温顺、美好，若不认识这种动物的人，看到它的时候，一定会忍不住把它抱在怀里，但实际上，它非常强壮、好斗，有无比锋利的爪子。
正是它那锋利、但又被温顺的外表掩盖的爪子，使它比任何动物都强悍。它是凶猛的、甚至是，可致命的。
思及仍在住院调养的妇人及她那还在昏迷中的老公，戚雯雯握着手机走到外面，声音清冷道：“我是戚雯雯。”
她不想让妈妈听到她和林敏的通话。
“原来是夫人。”
林敏的音色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温柔和婉，似乎无论打电话来的人是谁，她都是这么讲话。
但稍微一品，就能品出她那暗暗的挑衅——你是戚雯雯又如何？你以为我会巴结你，或者，惧怕你？
还有浅浅的嘲讽，“不好意思，席总的手机上没有存你的号码，不知是你的来电。”
戚雯雯蔑然地眼睑上翻。
林敏以为这种话能刺激到她？
她的手机上也没有存席天的号码。像他们这种看一眼号码就能记住是谁的电话的人，不需要存名字。
“你是回来办离职手续的？”淡淡反击回去。
林敏不嗔不怒，语气跟她一样淡，依然带着些微的讥讽，“想不到夫人落水之后，脑子倒是聪明不少。”
戚雯雯冷冷笑。
这个林敏，还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她提醒林敏一句，在秘书和老婆之间，席天的选择是老婆。
林敏远调新西兰，被开除出席氏集团，虽都不是她非要不可的结果，但的确都是因为她，才有了如今这局面。
林敏，不过是个出局者。
但即便这样，林敏仍要回敬回来，提醒她当初落水，席天先救的人不是她，想在她心里种下一粒膈应的种子，再结出矛盾的果子。
还讽刺她傻？
林敏是要她不要忘记，过去原主在她的阴影下活得像个怨妇，所以她现在的得意只是暂时的，最后的胜利终究是属于她林敏的？
想必，林敏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开席天，她不会甘心的，她一定会揪准机会，蓄势翻盘。就算没有机会，她也要创造机会。
戚雯雯轻笑出声，“多亏了你啊，让我明白了自己之前有多蠢，以后我可不会了。”
温言细语地警告林敏，“我知道，你小时候救过席天，看在这一点上，我放你一马，过去的事就此作罢，但以后，你若是还不安分，我绝不会客气。”
说完，戚雯雯挂断了电话。
听着那嘟嘟的声响，林敏总是温婉得宜的面容上，掠过了慌乱。她死死地捏着手机，眼里迸发出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恨意。
戚雯雯居然知道了她救过席天的事！
这件事，不是只有席天和她两个人知晓么？
难道，是席天对戚雯雯说的？
还是说……戚雯雯自己想起了什么？
林敏捏着脖子上的项链，这条项链，她戴了十几年，连洗澡都不曾取下来过。
这条项链，是当年小席天获救后，给救他的女孩的信物。他说过，以后，他一定会找到她，报答她的……
开门的声音响起。
席天从外面进来。
林敏快速放下手，隐藏好脸上的情绪，恢复成一贯那仿佛是由电脑程式设置出来的，找不到一点Bug的得体模样，无比自然地将席天的手机交还给他，并如实说：“夫人的电话，但没说什么事。”
如果谎言有可能被拆穿，那就不要说谎。
要说，就要说得天衣无缝。
这种随便一核实就能拆穿的谎话，她不会那么傻。
席天接过，回到座位上坐下，将手机放置于办公桌面上，波澜不惊地道：“无妨。”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接电话了。”
林敏把自己的行为归结为一个秘书的本分。
即便她马上就要离开席氏集团，但她还是要站好最后一班岗，转达她从电话中获得的信息。
“夫人她，好像不开心。”
林敏的语气有点无奈，“我没想到，我的存在会给你和夫人造成这么大的困扰，我也从没想过携恩求报，当年救你只是出于本能，后来我们重逢……”
说到这儿，林敏顿了数秒，她垂下睫毛，神情落寞，“罢了，既然夫人不喜欢我，我就离开，走得远远的。新西兰不够远，我就去更远的地方。只要你和夫人能够幸福，我做什么都愿意。”
席天深邃的黑眸落在手机上，眼波流转，没有搭话。
直到林敏说完，他才抬眸看了她一眼，脸上无怒无喜，看不出任何情绪。
目光不经意扫过她露了一截在衣服外的项链，他摸了摸袖口，冷淡道：“我已经给你安排了更好的地方，LC公司，总裁特助，你会有更好的发展的。”
“我听你的安排，你希望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林敏没有为自己争取一句。
当天她被调去新西兰是这样。
今日她被逐出席氏集团，还是这样。
她没有说半个想留下来的字。
她甚至连原因都没问，仿佛无论夫人怎么难为她，怎么对付她，她都接受。只要他一句话，她可以挥之即去，也可以召之即来。
席天还是那副寡淡的表情，最后对她说了四个字：“前程似锦。”
林敏笑着回送他四个字：“家庭幸福。”
但那笑容里，带着想极力隐藏，但却怎么也藏不好，不得已露出的丝丝苦涩。
席天浅睨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未再发言，只轻轻颔首。
林敏转身离开。
走到门边，正要将门带上，听见席天按响内线：“任助理，替我订一束花。”
“什么花？”
席天微微沉吟，脑海中闪现过一句歌词——玫瑰奉献给爱情。
那便订：“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