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暮凉登基二十多年，向来是发号施令，痛斥别人的那一个。
冷不丁的被太后这般毫不留面子的痛斥，萧暮凉自然觉得又恼怒又难堪。
可他能怎么办，要知道，痛斥他的不是别人，是将他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娘，只能忍着呗。
直到太后发泄的差不多了，方才好声好气的跟她解释，并告诉她老人家，他的确是一开始就知道，萧慕凛有绝嗣的打算，但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而且当时他跟他只是在考虑，哪知道等他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喝下了绝子汤药。
“这么大的事，你为何要瞒着我？”
“母后，不是儿子想要瞒着您，是凛儿，他怕您反对，怕你难受，所以……”
“哼，我看他是怕我知道了后为难顾未音吧？”太后气哼哼道：“他就那么喜欢顾未音？”
“应该是十分喜欢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做的这么绝。”
太后说不出话来了。
萧暮凉叹了口气，“母后，您以前不是一直都希望，凛儿变得像个人吗，如今他如您所愿，您该高兴才是啊。”
“你让我如何高兴？他做出这么大的事，等百年之后你让哀家如何去见先皇？又如何跟萧家的列宗列祖交代？”
太后的情绪很激动，萧暮凉担心她气出个好歹来，连忙小意安抚，待太后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后，才接着说道：“事情已经这样了，母后您说能怎么办？这是凛儿自己的选择，在他眼里，顾未音比孩子重要，从小到大，他的每一个选择，谁又能左右得了他？”
萧慕凛的话说的十分在理。
的确，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说这么多也已经毫无意义。
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化，太后也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件事，对顾未音的埋怨自然也随着时间一长，淡化了去。
其实还是那句话，怨顾未音吗？
自然也是怨的。
可那又如何呢？
难不成棒打鸳鸯？
若真是这么做的话，她儿子喝下去的那药，也不会因此而吐出。
况且，他那么喜欢顾未音，甚至为了顾未音对自己如此之狠，她这个当娘的若是真做出了棒打鸳鸯这种事，那么下一个被怨恨的，就会变成她了。
而且，她好不容易看到儿子像个人了，她又怎么会亲手毁掉这一切呢？
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除了接受还是接受，不然的话，除非她做好与自己的儿子反目成仇，失去儿子的准备。
现在时隔这么久，太后的心绪已经得到了很好的调整，再次见到顾未音，她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一切。
也正是因为接受了，所以再次提起来的时候，语气相当的平和。
“这事哀家已经知道了，要说一点不怨，倒也不现实，但比起凛儿，哀家的那点怨恨就不算什么了，而且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哀家如今也想通了，没孩子就没孩子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们自己高兴那就成了。”
左右是他们相伴一生，她到底会比他们任何人早走一步，在她走后，彼此相伴的就是他们自己，她又何必想那么多，干脆随便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母后……”顾未音红了眼眶，嘴唇张阖了半响，未语泪先流。
太后见状，笑了笑，“好了，哀家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呀，就什么也不必说了，哀家心里也都明白，倘若觉得对哀家有愧，那以后就对哀家的儿子好一些。”
“未音啊，哀家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等哀家走了之后，凛儿就交给你了，你要代哀家照顾好他知道吗？”
顾未音吸了吸鼻子：“母后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
太后一边点头说放心，一边侧过脸去，将眼角的泪光擦去，她不想哭，但还是控制不住的哽咽道：“哀家这一辈子，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皇帝，一个就是凛儿，两个儿子，哀家最对不起的就是凛儿，当年若是哀家再小心一点，他也不会从小就吃那么多的苦。”
或许是气氛到了，也或许是说到了这，太后如同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拉着顾未音絮叨一些往事。
“以前，凛儿一心往外跑，自己生养的儿子，没有人比哀家更了解他，哀家知道，一旦把他放出去了，再想让他回来，怕是很难了，可他的心就像是长在了外面一般，京都之中竟然没有一丁点让他留恋的。”
“那时候哀家对他是既生气，又无奈，软的硬的都用了个遍没用后，哀家就想出了一招，那就是答应放他走，但是必须给哀家生个孩子再走。”
“你是不知道，哀家当时态度是硬气，大有一副不见孙子不放人的强硬之势，但哀家哪里是真的想要孙子，皇帝那几个儿子也都是哀家的孙子，哀家根本就不缺，哀家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把他留下。”
“都说姜是老的辣，但实际上不然，凛儿的心思，可比哀家这块老姜还要辣，他竟然安排了炸死，你说，他得是用了多大的狠心才想出了这种损招啊？”
太后苦笑连连，“但话又说回来，能让他用处这等损招，可见外头的吸引力，比哀家这个生母都甚。”
“后来，哀家无数次的庆幸，庆幸你的出现，因为你的出现，哀家看到了希望，说来你或许不信，哀家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你能帮着哀家留住凛儿。”
顾未音静静地听着，她知道，这个时候的太后需要的不是一个应和者，而是一个倾听者。
“事实证明，哀家并没有看错，你的确做到了，哀家亲眼看着，凛儿一点点的改变，说句不好听的，以前的凛儿是具行尸走肉，但自从认识你之后，他有了从未有过的喜怒哀乐。”
太后说了很多，说以前的萧慕凛，说过去的种种，说当初的桩桩件件。
而顾未音，始终在这中间扮演着一个称职的倾听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