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昨日信阳侯府后院的闹剧不论，单论那日在佛古寺。
金吾卫一直在外围保护王爷，故而，他们并不清楚当时在寒潭洞救了王爷的人是谁。
但他门儿清！
事后他检查过黑蛇的尸体，可以断定，顾未音本人并不会武，但黑蛇尸体上的伤口，却一刀一刀的很整齐，中间甚至没有断层。
由此可见，顾未音是个出手果决，不乏狠厉之人。
还有侯府宴客那日。
顾未音的一举一动尽在暗卫的监视中，包括她从佛古寺回来，是如何和丫鬟联手支开车夫，独身一人前往封疆将军府。
这一异常在当时看来毫无章法，但与侯府宴客当日所发生的事串联到一起，细极思恐，令人感到心惊。
综合以上诸多来看，顾未音非但不蠢傻，且有胆有识，有勇有谋。
这样的一个人，与那春婆子口中所述的顾家大小姐，完全是两个极端。
要么是春婆子在撒谎，要么……
“属下猜测，一直以来，顾大小姐在扮猪吃老虎。”
除开这个解释，金祥想不出其他。
毕竟，他派人去调查过，春婆子所交代的一切并非信口胡诌，除了顾未音性情与之所述有极大出入以外，其他的并没有不实之处。
“扮猪吃老虎？”萧慕凛呵了声，“怕没这么简单吧。”
“王爷的意思是……”
萧慕凛没有说话，一双眸子幽深不见底，他的唇角噙了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有些捉摸不透。
半响，方才悠悠开口，然而出口的话却与方才风牛马不相及。
“水清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回王爷，已经有些眉目了。”
“哦？是我哪位好侄子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我这个皇叔的命？”
“调查来的结果指向岐王……”
萧慕凛没了性子，扣了扣桌面，“直接说结果。”
“应当是……醇王。”
“老三啊。”
萧慕凛低头看向珠串上缀着的明黄色璎珞，“倒是不意外。”
不会叫的狗，才会咬人。
“昨日我交代你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金祥头皮一麻，“都安排下去了，只是……”
“说！”
“太后娘娘好像已经查到了顾大小姐。”
换言之，他晚了一步。
再换言之，王爷吩咐的晚了一步。
闻言，萧慕凛身体一僵，捻着珠子的手指蓦然顿住。
这时。
“启禀王爷，太后娘娘派人来传话，请您进宫说话。”
萧慕凛：……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
京都有三大茶坊最为有名。
回香茗，西江月，静心楼。
而其中，以回香茗为最。
坊间曾传：有银子没权，进不去回香茗；有权没银子，则进不起回香茗。
故而，这里便也成了达官贵人，世家公子喜聚之所。
马车停在回香茗门口。
顾未音从车里出来，扫了眼高挂的匾额，掩在面纱下的粉嫩红唇抿了抿。
前世，叶方除了在公爵府，不是去逍遥春楼，便是来这回香茗。
“进去吧。”
顾未音移开目光，对着身侧的顾沉修浅浅一笑，“好。”
小二在前面带路，到了二楼，选了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
“去搬个屏风过来。”顾沉修如是吩咐小二。
屏风竖在前，将这一方小天地与整个二楼隔离开。
喝着茶，吃着点心，再时不时的看眼楼下的市井风情，倒也别具一番滋味。
“喜欢吗？”
顾未音笑笑，“茶不错。”
顾沉修摇摇头，“不如西江月，待有机会，为兄带你去西江月品那里的茶。”
“好。”
顾未音并没有问，既然不如西江月，为何还要来这回香茗，只是与长兄安然对坐喝茶闲聊，颇有几分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般悠闲时光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楼下忽然传来阵阵骚、动。
不一会儿，便见一管事打扮的中年人引着一行锦衣华服的少年郎从楼下上来。
虽然隔着屏风，但顾未音从缝隙中还是一眼认出了当首被人簇拥着的年轻男人。
长平公爵府的小公爷，她前世卖妻求荣的丈夫，叶方！
捏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眼底溢出浓郁的恨意而不自知。
只要一想到前世种种，想到叶方是如何不要脸的逼迫她去陪别的男人，满腔的恨意就好似在沸腾嘶吼。
她太恨了，恨得直打哆嗦，恨到……
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
同时，脑海中有道声音在不停的对她说：杀了他，杀了他你就彻底解脱了……
杀了他！
哪怕与他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你干什么？”
握着匕首的手忽然被一双大手握住，熟悉的声音落在耳边。
顾未音茫然的看过去。
下一刻，对上一双布满了担忧的眼眸。
他眼底的心疼，仿若一汪清泉，在瞬间洗涤了她满心的黑暗。
理智渐渐复苏。
唇瓣张阖，声音轻颤：“大，大哥……”
顾沉修握着她的手腕，对她摇摇头，声音很轻很轻：“未音听话，给我。”
顾未音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手中锋利的匕首，慢慢松开了手。
直到匕首握在自己手里，顾沉修方才松了口气，将刀鞘一并拿过来，匕首入鞘，尽出的锋芒顿时敛去。
“以后休要再如何冲动！”
顾未音抿着唇不吭声。
“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顾沉修再接再厉，“他身边有那么人，且不说你能不能杀了他，便是杀了他，叶家也不会放过你，为了这种人搭上自己，不值得！你要想收拾他，办法有的是，莫要急在这一时。”
想到什么，顾未音猛地抬起头。
顾沉修不闪不避：“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叶方为何要娶你，对吗？”
顾未音眼睑一颤。
不错，她知道，不是今生才知道，而是前世，前世嫁给叶方后不久，她便知道了。
见此，顾沉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叹了口气，“你既然知晓，为何一开始不说？”
“大哥会相信吗？”
“只要你说，我便相信！”
顾沉修没有任何迟疑犹豫。
顾未音张张嘴，还未来得及出声，叶方那一行人，却先一步传来了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