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找感觉
狄蒙尴尬地揉揉下巴，下意识又看向秦芷君。
咬咬牙道：“是关于你念儿姐姐……”
宫凌的耳朵立刻支楞起来，放下手里的卤猪蹄，用油花花的手指抓住他的衣袖道：“我念姐姐怎么了？”
狄蒙努力忽视对方的油手在自己这件新衣服上留下的污痕：“是你念儿姐姐的那位朋友秦姑娘，好像有点不太舒服，我想请你过去问问，她要不要我帮忙？”
“哦。”
一听说不是沈念儿，宫凌眼睛里的光就淡了下去，不过他也认得秦芷君，知道她和念姐姐交好，顺着狄蒙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她果然是脸色发白，神思不属。
他松开手：“她没病，就是可能被吓到了，有点心神不定。”
狄蒙忍不住问：“你如何得知她没病？”
问完了他才想起来，这小孩是宫中近来名声最响的神医宫清羽的儿子，父亲医术了得，儿子也差不到哪去。
他又问：“那她是被什么吓到了？”
宫凌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反正不是我吓的。”
楚玉涛在一旁接口道：“也不是我吓的。”
“滚！”
狄蒙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句，转头又对宫凌道：“小兄弟，你能不能帮我过去问问她？我实在是担心得很。”
他态度诚恳，神情认真，用的是求恳的语气，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小孩子而有半点疏忽。
宫凌心里对他的印象登时好了几分。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最不喜欢别人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再加上狄蒙对秦芷君的关心，溢于言表。
让他心中一动。
“你是不是喜欢秦姑娘？”宫凌直接问。
“……”
狄蒙一下子红了脸，本来脸色微黑，这会儿黑中透红。
他不好意思承认，也不愿意说不是。
楚玉涛拍手笑道：“哈哈，小凌你还问什么，看他那张脸不就全明白了，他就是喜欢秦姑娘，这不明摆着的事嘛，否认也没用。”
宫凌马上跳下椅子，拍拍衣摆：“好，我帮你问去秦姑娘。”
“谢谢，谢谢小兄弟。”狄蒙感激地道。
“不必客气，等你和秦姑娘成亲的时候，记得请我喝喜酒。”宫凌充他促狭地挤挤眼睛，闹得狄蒙的脸直接红到了耳根。
宫凌很快来到秦芷君的身边。
他年纪小，身材也不高，到女眷这边来也没人指责他。
秦夫人还多看了他几眼，觉得这孩子长得真好，神清骨秀的，还没成年，已经透出一股秀逸的风采，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少年。
她琢磨着要是自己再有个小女儿的话，许给这小少年倒是挺合适的。
“秦姑娘，我是宫凌。”
咦？
秦夫人诧异地看过去，这小少年不会是看上自家的女儿了吧？可他是哪家的公子呢，自己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宫？京城里有哪家是姓宫的吗？她思索起来。
秦芷君正心神不宁，坐立难安，忽然听得耳边一个声音，吓得惊跳起来。
“啪！”
她失手打翻了手边的琉璃盏，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秦夫人立刻慎怪地看向她，这可是在宫宴上，打碎杯盏是不吉利的，要是皇上皇后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这一看，就发现女儿的脸色白里透青，神色不对。
她立马关切道：“芷君，你身体不适吗？脸色这样差？”
“没、没有。”
秦芷君仓促答道，回过神来，发现身边站着的人是宫凌，不由松了口气。
她和缓了下脸色：“宫小公子，是你，找我有事吗？”
虽然心神不安，她说话仍是温柔如水。
宫凌指了指对面：“是那边有个叫狄蒙的叫我过来问问你，有没有需要他帮忙的。”
秦芷君万没想到他是狄蒙派来的，瞬间粉面微红，颇为害羞，根本不敢看向对面，只对宫凌道：“我、我没事，我很好。”
宫凌好奇地盯着她：“秦姑娘，你在害怕什么？你好像被什么吓到了，你可以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上忙，就算我不行，还有狄蒙呢，对了，还有我念姐姐！”
一听到沈念儿的名字，秦芷君不知怎的，心里本来怕得不行，突然涌上一股勇气。
是了，她还可以找念儿妹妹，她那么聪明，一定可以帮上自己的忙。
可是，自己要怎么和她说呢？
说辰王殿下用异样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
这也不代表什么啊。
可她心底越来越是不安，尤其是看到皇上和皇后还有南宫景三个人低声交谈的时候，她心里隐隐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要是这个猜测对了，那对她而言，真是灭顶之灾。
她一把攥住宫凌的手腕，倒把宫凌吓了一跳。
“秦、秦姑娘，你、你别这样，男、男女授、授不亲。”
他红着小脸忙不迭地把手抽了回来。
那慌里慌张的神情，倒引得旁边的秦夫人笑了起来。
这还是孩子呢，倒在意起男女之防来，真有意思。
秦夫人和蔼地问：“你是宫凌是吗？是哪家的小公子？你来找我家芷君，可是念儿让你来的？”
宫凌落落大方地道：“秦夫人好，我父亲是宫清羽，我出身寒门，并不是哪家的公子。还有，不是念姐姐让我来的，是一个叫狄蒙的将军，让我过来问问秦姑娘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
唉哟哟！
秦夫人的心一下子就软成了水，盯着宫凌的眼神变得更加慈爱了。
瞧瞧人家！
小小年纪，口齿伶俐，不卑不亢，对自己的出身也毫不掩饰，没有半点京城那些公子哥儿的坏习气。
愣是把自己引以为傲的二儿子也给比下去了。
秦夫人光顾着赞美宫凌，倒忽略了狄蒙的名字。
秦芷君见母亲拉着宫凌说话，她心里有一句话想和宫凌说，始终插不进口，忍不住道：“母亲，女儿有话要和小凌讲。”
“哦，好好，你们说，我不听，我不听。”
秦夫人笑着转过头，却竖起耳朵。
不听才怪！
秦芷君悄悄道：“我想和念儿妹妹说句话，你能不能过去告诉她一声？”
她其实和沈念儿离得不算远，只隔了四五个席位，只是沈念儿身边坐的是南宫景。
她现在一看到南宫景就寒毛直竖，别说靠近了，就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害怕。
“好。”
宫凌点点头，他直接走向沈念儿。
可还没等他走近沈念儿，就听到何皇后开口道：“念儿，听说你的琴弹得不错，颇有绕梁三日之效，今天中秋盛宴，不如弹奏一曲，让大家一饱耳福。”
沈念儿微愕，心想自己上一次弹琴，还是在秦姐姐家中，那一天自己兴之所致，随手抚了一曲，曲未弹完便推琴而起，这是谁跑到皇后耳边嚼舌根子？
她忽然发现何皇后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笑意未达眼底，看向自己的眼神颇为淡漠。
这种微妙的感觉，只有她才能够察觉出来。
她很快就明白了。
是何皇后想让自己当众出丑。
那天她弹的琴说不上有多好听，琴技不够娴熟，曲调过于悲戚，想来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并不会弹琴。
她微微侧身，回道：“母后，儿臣的琴技生疏，已经许久未曾动弦，恐怕弹奏出来，让大家的耳朵受罪，这琴还是不弹也罢。”
何皇后笑道：“念儿不必太过自谦，你是沈大人的掌上明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要是不愿弹琴，那么……当众画一幅画也是可以的。”
她本来想说做一首诗，后来一想，那天杏园宴的时候，沈念儿曾表演了一出七步成诗，那诗做得吧，说好不是，说不好也不是，她是觉得狗屁不通，偏偏皇帝大加赞赏。
沈念儿想了想：“那儿臣还是弹琴吧，要是弹得不好，有辱各位清听，还请母后免了责罚。”
皇帝捋须笑道：“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弹，横竖有朕，谁敢罚你。”
“既如此，那儿臣就献丑了。”
听到她答应下来，何皇后露出笑容。
而那些曾经去秦府赴宴听过她弹琴的人，个个表情都很古怪。
秦芷君心头一跳，心想念儿妹妹不会把那天弹的曲子弹完吧？那首不知名的曲子，只弹了半阙就让她泪水涔涔而下，要是听完了一曲，她怕自己会当众失态。
今天可是中秋喜宴，合家团圆的时候，沈念儿要是真的弹那支曲子，必会触怒皇上和皇后娘娘，怕是就连周太后也保不住她。
很快有人取来古琴，摆好了琴桌琴凳。
沈念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下来轻轻抚了几下琴弦，然后便开始缓缓弹奏起来。
只听了前面几个音符，秦芷君的心就落了下来。
她轻轻拍了拍胸口，还好，念儿妹妹识大体，弹的不是那天的曲子。
沈念儿不紧不慢地拨弄琴弦，慢慢寻找感觉。
她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幅画面，江南细雨，平湖如镜，一叶扁舟荡于湖面，春色无边，丝雨绵绵，景色如画，佳人似梦。
那是她最想去往的地方，曾经小傻子许诺要和她一起，两人手携着手立于船头，任由雨雾浸湿头发衣襟，看着美景如斯。
曲调忽然由轻柔变得欢快起来，听的人心情也跟着变得愉快，不知不觉想起了自己经历过的美好，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