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乡音
又说这贺掌柜家，早就五六月份，便携着妻儿一起回了这玲珑镇，重操旧业。
这会儿正在关门，忽然听得人说，镇子上来了大老爷，只将前头那王家酒楼上上下下都坐满了，跟那办喜事的人家摆席一般。
王家酒楼里那个厨子给吓得不轻，生怕人家要点什么山珍海味，没料想竟然都是一些地方的家常小炒，倒是叫他松了一口气，只是人手又不够，王掌柜不单去别家借了人，自己也挽着袖子跟着忙起来，也不晓得是赚了多少银子。
贺掌柜本没放在心上的，但又听着说是姓南，不免是想到了从前自己亲家的那个南。
但又觉得不可能，当初闹了旱灾，他们一家也是逃出过去的，外乡人在外到底有多难他心里有数，南家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排场？
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关了门，回去还跟夫人当闲话来说。
当晚，船只继续往前行驶，二更天就已经到了石沉镇，三更天没到，就已到了桑海村外面。
两个老人念家，自是想上岸去，可惜现在正是那三更半夜时，村子里的旧房子又都尽数烧没了，所以只能在船上休息，只等着天亮了，便进村子里去。
可这临近了家门口，却是没有法子进门去，如何能安眠，这转辗反侧的，半个晚上都没睡好，每逢村子里的公鸡叫一声，便问起旁边伺候的丫鬟，“几时了？”
丫鬟瞧了瞧时辰，困道：“还没天亮呢。”
多问几次，那丫鬟也睡不安稳了，索性不睡，一起陪主子们等天亮。
南九在睡梦中，只觉得船上吵吵闹闹的，睁开眼，只见谢上弦已经来了，见她醒来，“天亮了，老太太们吵着要下船，这会儿正更衣洗漱，小姐可要起床？”
南九也颇为怀念这里的时光，爬起身来。“起吧，他们这样吵闹，我也睡得不安稳。”
这里收拾妥当出来，但见自家祖父祖母已经迫不及待让人搀扶着下了船去。
村里这会儿正是烟炊袅袅，村口的吵闹声，将村里人家惊动，有人迎出村口来看，瞧见了是一群衣着华贵的陌生人，也不敢打招呼，有些怯生生地站在村口的老树下。
南老头见着那老树，眼眶一热便忍不住洒了眼泪，“想不到咱还能回来。”
那树下站着的是个干瘦的老头，背后跟着个小孙子，南老头眯着眼睛，硬是半天没认出来是谁？
倒是扶着他的南斐年轻眼神到底好，问道：“是老五叔吗？”
干瘦老头应了一声，“少爷认得小的？”
南斐听得这回话，激动地叫南老头，“咱族里的老五叔！”
南老头这才走近了两步，果然瞧着是有些面熟了，只是仍旧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老五？”当初分别的时候，他还是胖乎乎的一个人，都道他与南伯皖有几分相似，这如今怎变成了这模样？
南老五听得两人的话，逐渐觉得他们有些眼熟，像是南斐和南家的叔叔。
不怪南老五不敢相认，实在是这南老头如今锦衣华服，头上还戴着镶了宝石的乌角巾，虽是略有些眼熟，可怎看都是大城里那些官绅老爷。
南斐又是一身华贵长袍，外还披着没曾见过的披风大衣裳。
直至南老头一把亲热地拉起他的枯手，“老五，我是你叔啊，大院子里的那个！”
桑海村也就南家大院这个院子，所以除了南老头，还能是哪个？
这南老五惊了一回，这才忍不住欢喜，叫道：“叔，原是您老人家呐。”又瞥见他这身后跟了几个伺候的，穿得比他们都要体面，可见在外是真的发达了，一时欢喜不已，亲热地扶着南老头：“叔，快些到我家里坐。”
“肯定是要坐的，我这一次来，是不打算走了。”南老头说着，环望着这熟悉的村落高山，满脸的亲切，又见着原来富裕的村庄，如今只剩下零零散散二十来户人家，些许低矮茅屋挤在一起，甚是可怜，不禁又掉了眼泪。
很快，村里便有人闻讯出来，只将他们这一行人拥簇着，往家里去。
南九跟在后面，瞧着这村子里如今落魄可怜的光景，想起那日的大火，心里不免是难受。
墨痕息见了，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你先去村子里，咱们这一么多人，总要找个落脚处，且不说借住也没多余的房屋，便是人家肯借，咱这也不是一日半日的。”
“你的意思是，现在就修？”南九有些吃惊，可眼下上哪里找人去？这村子里总共就这么些人。
“去镇子上总是能行的，只要吆喝起来，周边的闲人都会过来，这年头，谁和银子过不去？”墨痕息说道。
南九想了想，也好。便道：“既如此，那便多找些人，何况这坟茔祖地修起来，以后还要人看着，不然少不得叫人糟蹋，如今水路也方便，以后可隔三差五回来一趟，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说罢，便携着进村子里去，先拜见各人，方去行事。
又说这村里忽然来了他们这许多人，将全村里的桌子板凳搬了出来，也不见得能坐下。
如今过惯了富贵日子的南老头见了，只觉得心里难受，喊了南九过来，“大家既已经见了礼，你打发几个人去镇子上瞧一回，桌子板凳，不计较好坏，买个几张回来。”
南九自是应了，一面同他道：“如今各家也艰难，吃住还要委屈祖父你们在船上解决，一会儿我便让他们都去镇子上，该寻工匠的寻工匠，该置办家具的置办家具，咱们在原来的老房地上，先盖几间屋子出来落脚，再正经去请风水先生，琢磨祖茔的事儿。”
南老头听她这些安排，哪里还不满意，何况这素来这家里大小事情都是南九拿的主意，从没有出过错，只叫她去便是，这里不必担心，左右都是乡邻们。
南九却是不大放心祖母和南秀儿，只让人寸步不离地跟着。
这边，各让墨痕息南慕白南斐等人去分工出去，自己又安排了船上的奴仆一回，这才进了镇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