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丽的苦恼就写在脸上。
本来跃进大米厂这事和她压根没有关系。
但在新的单位，她一没资历二没背景，自然而然这种苦差事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谁叫她是新来的，这事她没地儿说，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唉……”
周文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作为银行职员，她虽然不了解跃进大米厂具体的事宜，但大致上还是听说了一个头尾，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现在这个行情，要把跃进大米厂卖出去确实太难了。
看到陈青云在这儿，她好奇问道：“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陈青云微微一笑，说道：“文丽姐，我能不能打听一下，这跃进大米厂还能卖多少钱？”
“这个……”
周文丽为难地看了陈青云一眼，这种事情算是内部机密，一般不能对外人透露，除非陈青云也是意向客户，那么双方就能有得谈。不过她和陈青云关系倒也不错，既然陈青云都问了，她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向陈青云透露了一个底，“不瞒你说，目前我们银行对外的报价是四十万。”
“整个厂吗？”
“对的，整个厂区，还有仓库里的稻谷，以及厂里的这些机器。”
说起这些，周文丽不住摇头，要放在平时，这么多东西四十万卖出去，那绝对算得上是贱卖了，不说别的单是厂房里那台大型碾米机就得五万多，更别说还有那一仓库将近五百吨的稻谷了，然而此时此刻这些资产真就成了烫手的山芋，没有人愿意接手。
陈青云好奇地问：“他赵跃进欠了你们行多少钱啊？”
周文丽说道：“这个具体我也不清楚，听放贷部的同事说好像是六十多万，是我们放贷部之前的主管操作的，现在赵跃进出事这笔贷款也出了问题，然后我们行也在想办法挽回损失。听说之前那个放贷给赵跃进的主管在程序上好像有违规操作，现在好像已经被调岗了，从主管调到了普通职工。”
“六十多万啊。”
“是啊，就算能把大米厂全部卖出去，也只能挽回一部分的损失。”
“你们银行还真是惨呢。”
“其实每年都是有坏账率的，只要能把坏账率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就没问题，只是今年跃进大米厂的事情大家都没有想到。”
陈青云没有表现得多想接手跃进大米厂，只是漫不经心地问：“文丽姐，要是找不到接手的人，你是工作是不是不好做？”
周文丽无奈摇头叹气，说道：“是啊，挨批是少不的，严重点说不定还影响到转正。”
“哦，这样啊。”
“唉，在银行向我这种没背景的就是这样。”
“四十万的价格就是太贵了点，要是能再便宜些，我想我可以帮文丽姐这个忙。”
周文丽欣喜不已，激动道：“你说真的？”
陈青云点头道：“四十万确实太贵了点，我就是想帮你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文丽姐，你这么问是能定价吗？”
“我不能，但我可以给行长反应，如果有人愿意接手的话，我相信行长那边会松口的。”
“是吗？”
周文丽凑到陈青云耳边，小声说道：“我给你透个底，现在有给我们银行报价的一共三个老板，有两个是外地的，还有一个是咱们县城的，他们之中最高的一个也就出到二十七万，这个价格实在太低了些，我们行长一直不肯松口，所以到现在这大米厂一直没卖出去。”
陈青云问：“文丽姐，那你觉得我出多少合适？”
周文丽知道陈青云是要帮助自己，心中满怀感激，向他如实说道：“其实我们行长那边要求也不高，最起码也得有个三十万，不然这面子上真过不去。”
“三十万？”
“差不多就是这个数了，基本上不会比这个更低。”
陈青云心里已然有了数，三十万这个价格确实不贵，而且应该说是非常实惠了，等把跃进大米厂接到手里，到时候把这碾米机卖了，再把那些稻谷也卖了，这三十万回来了还有赚的，更别提这一大块以后价值千万起步的地皮了。
“文丽姐，我要是出手把这厂子接下来，你那边能交差吗？”陈青云问。
“何止是交差，这绝对是大功一件。”周文丽也是直言不讳。
陈青云笑着说道：“也就是说对你有好处咯。”
周文丽眯眼笑道：“要是这事能成，姐请你吃饭。”
“那麻烦你和你们行长说说，我出三十万，看能不能把这大米厂卖给我。”
“好，我回去这就替你告诉他。”
“那就多谢了。”
回去之后的周文丽很快就把陈青云想要接手跃进大米厂的事情告诉了吴爱民。
为了这事，吴爱民还亲自约见了陈青云，两人先是在和平饭店的包间里见了一面，随后又在新生活饭店再见了一面。
一开始吴爱民还想着能够将手里的资产多卖一些价钱，但陈青云这边咬定了就是三十万，不管怎么样都不松口，第一次的谈判只能是无疾而终，但之后谷价一降再降，而且国家的管控形势越来越严，以至于之前还有几个报价的老板都吓得不敢再报价了，想要接手跃进大米厂的便只剩下陈青云一人，于是就有了两人在新生活饭店的第二次见面。
这一次吴爱民服了软，愿意答应陈青云以三十万的价格出售手里的资产，而陈青云也算厚道，没有在这个时候再砍刀，依旧报的是三十万的价格，也算是给了吴爱民面子，给两人之间留下了下次合作的可能。
三十万买下跃进大米厂，总算是一个能让双方都满意的方案。
最终，跃进大米厂这个烫手的山芋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陈青云的手里。
想当初，多么不可一世的赵家父子，现如今赵跃进已死，赵家早已经威风不再，大米厂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这么一个烂摊子，而把它收到手里的恰巧就是卖给赵跃进最后一批致命稻谷的陈青云，世事就是如此难料，谁又能想得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