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杀的呀，眼见我家儿郎弱冠之年，再不说亲就晚了。”
“谁家不是如此，要怪就怪老天不公。”
没姑娘家愿意嫁，是常理之中，毕竟寡妇不是那么好做的。
不仅要养儿育女，还要面对众多流言蜚语。
但凡有良心的人家，都不会将闺女嫁过来。
长舌妇酸溜溜道：“唉，别说我们了，就是有一个庄子的齐正家不也如此，地再多又怎么样，还不是没有姑娘愿意嫁……”
她说的起劲，却没一个人接茬。
大多村民的娃都在学堂读书呢，哪会傻到说人家坏话。
也就她家儿子没去读书，整日偷鸡摸狗，无所事事，不干一件好事，专挑惹人嫌的事干。
嘿，你说巧不巧，第二天苏家涌来不少媒婆，门槛差点被踩踏。
打脸来的猝不及防，长舌妇有史以来第一次没过去凑热闹。
院外围满好奇的村民，堂屋坐着三个媒婆。
吴氏显的无措，仅过去一夜，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楚凌香心里乐开了花，就差欢呼鼓舞了。
她就说自家侄子才貌双全，怎么可能没人要，上赶着嫁进来还差不多。
这不就来了嘛。
媒婆先是介绍自己，然后进入主题。
一贼眉鼠眼的妇人道：“将家姑娘貌美身段好，绣的一手好绣活，可勤快了……”
她叭叭说了一大堆，吴氏三人亦听的认真，将这些优点一一记下。
“李家姑娘……”
挨个介绍完，这可把三人难住，不知哪位姑娘较好。
且说煤人为了相中会夸大其词，信手拈来的话信不得。
吴氏将长嫂这个身份端的极好，无措过后摆正姿态，她道：
“这事急不得，慢慢来。”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没说看上也没说看不上，大概意思是需要了解一段时间。
媒婆连个点头称是，坐了会儿起身告辞。
一天下来，三人招待的媒婆的不下十位，可真是奇了。
前两日没一人来，现下到好，一来来十几个。
将最后一人送走，李爷爷将院门关上，杜绝村民窥探的视线。
此刻的苏家是欢喜的，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
除了个别两位。
苏怀程苏怀亦面无表情，不见一丝笑意。
苏暖怀疑他们是不是对大哥有意见？
不想让大哥娶得美娇娘！
可是她没证据。
唉，又是脑壳痛的一天。
饭后家庭会议再度开启，老爷子心情不错，坐的笔直，双手撑桌上气场全开。
看向三个儿媳妇道：“你们明日悄悄挨家去打听，人品不好长相不佳的便及时拒绝，莫要拖太久。”
自说民风开放，看对眼便可让媒婆上门提亲，却不好耽误太久，不成的就及时拒绝，免的拖久了对双方都不好。
“儿媳晓的。”
这个道理吴氏自然明白，没看过猪跑也吃过猪肉。
因着这事医馆推迟开业，苏暖窝家里实在闷的慌，于是举手道：“我也去，大伯母带我一块可好？”
临了加上一句，“我保证不添乱！”
苏悦眸光微亮，缓慢举手弱弱的喊：“我也想去。”
吴氏一脸为难，不知该不该带上她们。
知闺女想凑热闹，苏其元一本正经道：“爹，悦悦和暖宝年纪大了，提前经历这些对她们是有好处的。”
耶，老爸万岁！
苏暖暗戳戳给他束了个大拇指。
亲爸不愧是亲爸，干啥都给力。
苏其正接过话茬，“三弟说的没错，早经历没坏处。”
特别是悦悦，四年后及笄便可说亲，他不想让自家闺女嫁过去两眼一抹黑。
“行，那就带上她俩。”老爷子一口应下。
家中就三孙女，都是他养的宝贝，可不想日后嫁的婆家随意蹂躏。
此番去一躺也好，让二人多多见识世面，免的眼睛擦不两，所选之人不是良配。
知要一想到孙女嫁人，老爷子就胸闷气短，恨不能留她们一辈子。
“谢谢爷、爹、大伯母！”苏暖情绪高涨，挨个道谢，别提多兴奋。
未来嫂子，我来了！
心中止不住呐喊，已经迫不及待想瞅瞅嫂子的真面目。
究竟是怎样的姑娘，才能配的上自家才貌双全的大哥！
同一时间，逃难归来刚安定不久的叶家亮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煤油灯。
叶子双眸无神，安安静静坐在梳妆台前，落寞的影子倾斜在身后。
这个坐姿维持了许久许久，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人般。
忆起街上所闻，豆大泪珠滑过斑驳狰狞的面容。
缓缓抬手抚摸，所过之处皆是凹凸不平的疤痕杂乱无章交错。
眼泪悄无声息掉落，一滴接着一滴，直到眼睛肿了还在缓慢流淌。
屋外黑暗中的夫妻巧家闺女这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心跟着狠狠搅痛。
叶江握拳猛砸自己的胸口压抑痛苦。
“都怪我，都怪我！”
潘氏泣不成声，一个劲拉他，“不是，不是你的错。”
借着月色，能隐约瞧见她蜡黄的脸上同样布满凌乱可怖的疤痕。
与叶子的一般无二。
“不，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力保护好你们母女俩。”
叶江恨，恨那些拦路抢劫，还要抓闺女夫人的恶徒，更恨的是自己。
恨自己不能保护妻女，让他们眼睁睁在自己眼前忍痛举刀割花脸。
他恨，恨死了自己！
是他的无能导致妻女成如今这般模样，让女儿活的这般痛苦。
一个近三十岁的瘦弱男人，失声痛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绝望的近乎昏厥。
潘氏强忍哭声安抚，生怕出一丁点声音惊到屋里的女儿。
一家三口哭的绝望，好似整个天都塌了。
煤油灯熄灭，桌前身影躺下睡去。
夫妻俩互相搀扶进屋，潘个偷摸抹泪。
家中不富裕，能吃饱已不易，她们没点灯，就着黑暗摸到床边。
躺上去半响睁大眼睛睡不着，潘氏抽咽道：
“叶儿对苏大夫家大孙子有意，今日听闻要相看娶亲，去了不少媒婆，第一日便哭成这样，日后可如何是好？”
苏换涑二人见过，是位了不得的儿郎，彬彬有礼，性子温和。
还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老爷，就凭这个，自家已是高攀，闺女如今又毁了容貌，更是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