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蒂亚女公爵深深看了眼雪风，说道：“我没有任何为难你们的意思。只是当年白夜执行的计划非同小可，我既不知道这个计划具体进行得如何了，也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讲。既然你是她的后代，我告诉你当年发生的事情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你旁边这两个人……”
雪风立刻说道：“陆洋是自己人，我的事情就是他的事！”
见雪风打定主意胳膊肘往外拐，斯卡蒂亚女公爵沉默了。片刻之后，她才幽幽叹息道：“你的脾气倒是跟白夜一模一样，认准了什么事情就绝不回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
雪风咄咄逼人的语气并没有激怒斯卡蒂亚女公爵，她只是再次叹了口气道：“当年并不是家族派遣白夜去做什么事，而是白夜自己决定要执行那个所谓的重启计划。”
重启计划？
见三人都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斯卡蒂亚女公爵反问道：“尽管你们对自己的出身讳莫如深，但故事开始前，你们还是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对古代银河联邦的灭亡，到底了解多少？”
陆洋迟疑片刻，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银河联邦的灭亡，应该是源自艾兰迪亚大执政官的疯狂实验，据说那是个完全不切实际的科学冒险……”
斯卡蒂亚女公爵点点头：“这不算什么秘密。不过事情的来龙去脉，整个银河系除我之外，恐怕已经没有多少人能说清楚了。”
见陆洋和雪风都看向自己，斯卡蒂亚女公爵便讲起了当年的故事：“在古代银河联邦最末期，整个社会其实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虽然银河联邦在对抗马太效应方面做出了巨大努力，但这终究是反人性的行为。银河贵族为了维持自身信用等级，不惜动用任何手段，全力拓展着自己的势力边界。银河联邦上位法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光鲜，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各星区强大的银河贵族早已暗中将其渗透得千疮百孔，银河联邦的内部瓦解几乎已经是不可避免的结局……”
斯卡蒂亚女公爵的话，让陆洋不禁想起了梅瓦尼亚伯爵的熔断之剑。
他当时就猜测这种钻银河联邦法律空子的违禁武器，应该不是银河联邦的孤例，而现在斯卡蒂亚女公爵的话，则是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他的猜测。
沈长夜曾经提到过，斯卡蒂亚家族能在银河联邦的大灾变后仍保存相当的实力，大概率是通过某种违禁手段做到的，这种猜测恐怕也并非是他主观臆断。
陆洋这边胡思乱想的时候，斯卡蒂亚女公爵那边的故事仍在继续：“……银河联邦已经日薄西山，我们能看出来，银河议会的议员们自然也能看出来。当时所有人的共识就是，银河联邦必须做出彻底的改革。但具体应该如何改革，银河议会内部却出现了许多不同意见，各种思潮逐渐向极端化和激进化发展，银河议会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分裂……”
陆洋很早就知道，银河议会大大小小的党派不计其数，每种党派的理念可谓天差地别。
现在光是他知道的就有自由意志党，泛银河商业同盟，纯血贵族派，暴力改革派等等。
其它他不知道的党派还不知道有多少。
这种情况下，银河议会的彻底分裂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不过斯卡蒂亚女公爵接下来的话就让他有些吃惊了：“……我们斯卡蒂亚家族原本就是第五十四星区的名门望族，在传统保守派纯血贵族里极具影响力，长期以来都担任银河议会纯血派贵族的党鞭。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我们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们选择支持艾兰迪亚大执政官！”
陆洋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追问道：“斯卡蒂亚家族作为纯血派贵族，竟然会选择支持改革派先锋艾兰迪亚大执政官？”
斯卡蒂亚女公爵苦笑道：“银河联邦已经病入膏肓，但银河议会却陷入了无法弥合的分裂，银河联邦的瓦解几乎已成定局。形势已经发展到我们不得不做出决断的地步了，哪怕这个决断看起来有些令人难以接受。”
陆洋想起凌云院长对艾兰迪亚大执政官的评价，忍不住吐槽道：“可是那位艾兰迪亚大执政官，完全是个异想天开的投机政客啊！”
斯卡蒂亚女公爵摇了摇头：“他已经算是激进派政客里最务实的人了，至少他还有个能用的计划，而且还获得了大多数激进派议员的支持。”
“那个地上天国计划也能叫务实？”
斯卡蒂亚女公爵无奈道：“相比之下，其他政客甚至连计划都没有，只会对现有体制进行盲目攻击。在银河联邦后期，银河议会已经事实上处于瘫痪状态，根本无法通过任何实质性决议，整个国家就像是个脑死亡的病人，只能依靠银河联邦上位法维持着惯性运转。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作为传统势力代表的斯卡蒂亚家族临阵倒戈，选择支持改革派的艾兰迪亚大执政官，才让艾兰迪亚大执政官在最后一次银河联邦大执政官选举中大获全胜，银河议会时隔年，再次出现了能够完全掌控银河议会的最高统治者……”
“再烂的秩序，也比彻底的混乱好吗？”
听出了陆洋话里话外的讽刺意味，斯卡蒂亚女公爵解释道：“艾兰迪亚大执政官并不是疯子。在他成功当选大执政官前，我曾经和他有过较为深入的交流，他绝非那种异想天开的政客，否则也不可能获得大多数银河议员的支持。我知道很多人复盘过去发生的事情时，都会觉得那些古代政客们非常愚蠢，但他们其实都只是屁股决定脑袋而已，并非是真正的蠢货。”
这点陆洋倒是能够理解。
银河联邦表面上看起来是贵族共和制度，本质上却是彻彻底底的狼性文化。
无论是辛阳市长那样的首都星区贵族，还是梅瓦尼亚伯爵这样的纯血贵族，都无时无刻不被巨大的阶级滑落得危机感所笼罩。
在这种残酷竞争环境下，脱颖而出的银河贵族肯定不会是什么蠢货。
即使是那位看起来最蠢的银河贵族辛阳市长，也是迫不得已才铤而走险。
但凡换成任何人坐在他那个位置上，都会选择逼迫凌云院长去造假，除非辛阳能接受丢掉贵族头衔的后果，否则他根本没有其它选择余地！
这就是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
凌云院长就难道不知道造假的严重后果吗？
但他同样没得选，所以这还是屁股决定脑袋！
包括梅瓦尼亚伯爵也类似，他很清楚钻银河法律漏洞，就是在刨银河联邦文明的根基，但他一样也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