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吗？”
“看完了。”
此时，孟若海和杜倪坐在会议室其他位子上，但顾若薇完全注意不到他。这一刻，他们如同荧幕外的观众，看完了种种。
孟若海叹了口气，把玩着手中的圆珠笔，道：“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的思想去活着，在接触的过程中总会造成摩擦。这些摩擦就会形成无数的悲剧。”
“的确。”杜倪坐在旁边，认同这一点。
“我也负责家庭诉讼。若薇这类型的，只能说每天都能见。”
孟若海手指敲着桌面，每一下都让他回忆当时求助者的模样：“家庭相处就是这样，人人都渴望幸福而组成家庭，但只有少数人能获得幸福。于是大多数人陷入了无穷的痛苦中，看着别人家的生活默默舔舐着自己。”
杜倪埋着头，道：“仅仅一个几口之家就能创造出这么多的痛苦，那现实中自然更多了……”
“没错。鲸落并不是一种病毒，它会随着宿主的意识倾向而变动，逐步极端化。”旅行者叹了口气，“而朝圣者全身都是伤疤，早就疼得不能自拔了，对于这慢性毒品自然趋之若鹜，哪怕摆着的是虚幻的幸福。”
随着旅行者的说法，杜倪不禁回想起之前遇到的种种人，没有说话。
“你要明白：鲸落的存在并非没有理由，其土壤就是我们的懦弱、面对自我的懦弱。”孟若海转过身来，义正言辞道：
“懦弱的想法是必须抛弃的，而鲸落创造的世界更是只有丑恶。只有唾弃，我们才不会被动摇，明白吗？”
……
但，真的是这样吗？
夜空下，杜倪站在顾若薇的面前。
他主动放弃掉了能力的武装，作为一个普通人，向前走去。
旅行者在耳边焦急喊道：“你在干嘛，不要命啦——”
杜倪没有搭理她，对顾若薇道：“这个世界，幸福吗？”
顾若薇瞥向脚旁土地的嫩芽，实诚道：“幸福。”
“为什么？”
“因为，我的爸爸妈妈还在这，哪怕他们有点唠叨，也爱着我；我有能理解我爱好的朋友……”顾若薇说到这，不自主看向杜倪，“还有你。”
“对啊，这样的世界，怎么可能是丑恶的呢？”杜倪随脚踢开了一颗石子，道：“正因为有对现实的失望，才会有对幸福的渴望。这里是日日夜夜幻想的美好，是遍体鳞伤后喘口气的地方，怎么是丑恶的呢？”
耳旁，旅行者不做声了。
杜倪抬着头，看向格外明媚的夜空，想起这几天的日子——腼腆善良的顾若薇，好心肠的大叔，虽在外工作也关心自己的父母。
如果有人说这样的世界是不幸的、丑恶的，那他一定不会同意，甚至还要冲上去踹他两脚。
“不能因为一份无心之过，就一杆子打倒最初的愿望。”
杜倪走到顾若薇面前，缓缓道：“若薇，我不怪你，这是人人都会犯的小错。走出来就好了，毕竟，梦也会醒嘛。”
他轻轻拉起顾若薇的双手，直视着对方那双眼睛。
顾若薇同样看着他，眼圈红了起来，说不出话：“我、我……”
突然，一道黑影从杜倪的背后闪现，手中一把匕首直切而去。
“小心！”顾若薇大喊。
事实上，在喊出声前，杜倪就反应过来。他一把拉住顾若薇手腕，整个人侧身转去。
顾若薇被甩到一旁，没有大碍，但杜倪的腹部被结实砍了一刀。
杜倪捂着腹部，看清对方，道：“看来你还真是伪装得彻底，不到最后一秒真不露面。”
对方依然脸色微笑着，手指转着匕首——上面还沾着杜倪的鲜血。
“还要装聋作哑吗，江树青，不，他早死了。你是谁？”
“啊啦，本来想着你还会躲开。但你算漏了一件事——我可不会对若薇下手噢。”江树青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他的鲜血。
“你是——鲸落的自主意识？”杜倪眼光余角瞥了眼伤口：热血不断渗出，不算深，但的确伤到了肌肉层。
“没错的哟，我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服务好若薇小姐。那天看她这么伤心，要不是你有点作用，我就得自己上了，你说是不是——”
一个瞬闪，江树青到了他面前，刀口直往胸口刺去，尖啸道：“好麻烦啊！”
然而，匕首落到一半，就被杜倪的——确切说是化身壮实的手腕抓住了。
杜倪右手抓住对方手臂，拉开后，左手一拳捶他脸上。
砰的一声，对方被击退几步，脸颊的骨头也大块凹陷下去。但是没过两秒，骨头又重新塑形回去。
“唔……”杜倪虽变回了化身的模样，但腹部的伤口也带了过来。大幅度的动作会带来强烈的撕扯和疼痛。
必须速战速决。
杜倪大喝一声，脚后一蹬，身体直冲而去，来个先发制人。
趁对方没注意，杜倪连着数拳击向对方。
如同飓风一般的拳力砸向每一处要害。
骨头的碎裂声此起彼伏，猩红的血液更是四处飙飞。
“杜倪……”顾若薇张着嘴，看着那近乎一滩烂肉的尸体还有浑身都是红血的杜倪，双腿一个哆嗦，跌坐在地上。
杜倪握着对方的喉咙，咔擦一声捏断，摔在地上。这程度，应该是死得不能再死。
然而，面目模糊的江树青猖狂笑出声来。掐断的喉咙里不断冒出凄厉的尖笑，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那坨烂肉笑道道：“击垮一个我有什么用呢？毕竟，这是我的世界，你站着的地面是我，你呼吸的空气是我，你看着的一切——全都是我哈哈——”
烂肉满满液化，化为了金色的汤水，全部渗透进了那水泥地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杜倪望着干净无比的街道，一下反应过来，转身往顾若薇出去：“若薇快过来——”
可没等他跑两步，侧身又一道匕首砍来。杜倪右拳打去：“滚开！”
但拳头落到对方手臂上，力量上竟占了下风，把他硬生生拦了下来。
新的江树青站在面前。他拍拍手，五官如同液体般反复扭动着，不断笑着道：“你对抗的看起来是现在的我，其实是这一整个世界，还有无数凄苦者的美好幻想噢。”
“你利用他们！”
顿时，无数个液体人从地里钻出来，团团把杜倪包围住。它们整齐划一道：“那么，就把你杀了，让若薇小姐永远生活在幸福中吧。”
杜倪顿时心慌，望向顾若薇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