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余明珠第一次看到女人生孩子。
当年她的母亲也是这样将她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原来生孩子这样的可怕。
染春生了一个非常健康漂亮的男孩，稳婆将孩子洗干净了包起来抱到染春身边，染春只是看了那个孩子一眼。
便对着余明珠说道：“小姐，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染春身下还在一直淌着血，余明珠皱着眉头说道：“你养好身子在同我说。”
染春却笑了笑，她伸出手。
“若是此时不说，恐怕就来不及了，你们都出去，我有些体己话要同小姐说……”
稳婆带着孩子退了出去。
染春身下的血越来越多，余明珠皱着眉说道：“你别说话！大夫马上就到。”
染春抓住余明珠的胳膊。
“奴婢一定要说，小姐，奴婢跟您一样，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余明珠睁大了眼睛，她有些不可置信。
染春笑了。
她开口说道：“小姐，当初我为了救你牺牲了自己的孩子，我很难过，却不后悔，我重活了一辈子，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让他生下来，好在奴婢做到了……”
余明珠有些生气，她紧紧抓住染春的胳膊，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傻。
都重活一辈子，为何还要重蹈以前的覆辙？
“你怎么这么傻，为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值得吗？”
染春摇头：“值不值得都不重要，奴婢这辈子上辈子已经当够奴婢了，只要奴婢的孩子以后不再是奴，只要奴婢的孩子能够成为人上人，小姐让他成为你的孩子吧，只要你答应我，我就告诉您最在意的事情。”
不知道为何，余明珠总觉着染春这话有深意。
余明珠皱眉冷声道：“你倒是说说看，我最在意什么？”
染春身下的血已经染红了整个床铺，她像是一个急速溃败的躯壳，马上就要粉碎。
“小姐最在意的是姑爷啊，小姐心里其实恨着姑爷，可却要假装不在意。”
染春剧烈地咳凑了几声，她艰难地说道：“上一世你死之后，顾怀明也死了，各路义军揭竿而起，其中声势最大的便是洪天军，奴婢苟且偷生十年，最终见到天下平定，猛然听闻这坐天下的人姓……余。”
染春几乎已经快不行了，余明珠赶忙拉着她的手焦急地说道：“你说什么？！”
染春：“余家有很多秘密……小姐，顾怀明他真的很爱你，奴婢在乱军中看到，他抱着你的尸体哭，他太过悲痛，以至于遭人杀害，世人……世人都说，他顾怀明是因为一个女人而……他、他本该是治世能臣……”
染春的身下涌出一大滩鲜血，余明珠大声喊着大夫。
可是此时已经无济于事了，染春快要不行了，她拉着余明珠的身子，余明珠俯身听到染春说了最后一句话。
“小姐……奴婢求您，求您……”
染春的手落下，一声尖锐的婴儿哭泣响起。
染春死了。
余明珠满身鲜血，她恍恍惚惚地离开屋子，清净子很是担忧地看着她，还未曾等清净子说话，余明珠便开口道：“对外说染春母子双亡，若有谁敢透露出去半分，便收拾干净了。”
清净子点头。
染冬赶忙过来扶着余明珠，她哭着问道：“小姐，染春怎么了？”
“她死了。”
余明珠身边的大丫头，一个死，一个走。
似乎同上辈子一般无二……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染冬赶忙抱着自家主子。
此时，染夏和苏嬷嬷已经赶到了。
染夏和石虫留在东府善后，苏嬷嬷带着染冬和余明珠回了西府。
染夏带着一众仆妇到了慈溪院，院子里已经烧起了大火，石虫问道：“要不要找人来灭火。”
染夏摇了摇头。
“烧吧，你找些人在其他地方也放些火，最好将那些不干不净的人也都烧没了。”
透过这扇门，似乎还能瞧见悬在房梁上的尸体。
“好。”
一整夜，整个东府被滚滚浓烟围绕，到处都是哭声和死人，原本繁华的院落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远在对岸的西府则安宁许多，文澜院里头更是灯火通明。
说是主子生了病，此番还在昏迷之中。
似乎是在做梦，嘴里头一直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
苏嬷嬷伸出手摸了摸余明珠的额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厉声看向染冬。
“染冬咱们余家不比其他人家，小姐的安危重于一切，你可知道今日你的罪过？”
染冬跪在地上，哭着说道：“奴婢该死。”
苏嬷嬷叹了一口气。
“小姐现在怀着身子，还如此大胆，到真和大小姐有几分相似。”
苏嬷嬷是余允身边伺候的老人，为人忠厚可靠，染冬忍不住问道：“嬷嬷，这东府的人为何总是想为难咱们。”
苏嬷嬷笑了。
“自然因为钱啊，咱们西府有花不完的钱，那些当官的人家，虽然有权，可是却不一定有钱，咱们西府又没有男丁，自然会被如此觊觎。”
染冬叹了一口气，却隐隐觉着并非如此。
“小姐若是能生个男孩便好了。”
苏嬷嬷眼底闪过一丝神色，她笑了笑。
“须得老天保佑，让咱们余家出个男丁吧。”
此时余明珠悠悠转醒，她看到了苏嬷嬷眼底的那丝神色，没来由的，她觉得一阵心慌。
染冬瞥见自家小姐醒来了，便赶紧跑过来，对着余明珠说道：“小姐，您可算是醒了，真是吓死奴婢了。”
余明珠伸出手，染冬赶忙去倒茶。
她状似无意地说道：“苏嬷嬷，染春的孩子此时在何处？”
苏嬷嬷说：“老奴安排了一个奶妈子看着呢。”
余明珠轻声说道：“这件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苏嬷嬷点头。
“嬷嬷年纪大了，赶快下去休息吧。”
苏嬷嬷点头，带着一群仆妇们下去了。
余明珠对着染冬说道：“清净子他们回来了吗？”
染冬摇了摇头。
“说是还在处理东府的事情，苏州官府的人都惊动了，只是不知道那老太君如何了。”
余明珠摇了摇头。
“若她能活着，最好不过。”
染冬迟疑了片刻，终于问了一个问题。
“小姐，您方才是做梦了吗，我听见您你一直在喊着姑爷的名字……”
余明珠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