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妈强势，爸性格软弱，村里人闲话又多，就算爸想对你好，他敢吗？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体谅？你跟我谈体谅？顾子期，我请问你，有谁体谅过我？我那时才五岁多，凭什么要求我一个孩子，去体谅成年人？”
“你体会过被亲生父母卖掉，又被养父母当做累赘的滋味吗？”
方雁南情绪激动，甩开了顾子期的手。
“我从六岁就开始给你当保姆，一直到你六岁要去镇里上学，他们为了能有人在学校里照顾你，才让我也跟着一块去上学。”
“我一天小学没上过，直接就读初中，谁体谅过我当时的艰难？如果不是学校破格录取我，我这辈子上学的机会都被毁了。”
“那是因为爸在那里当过十几年的老师，他去求的校长，说你小学课程都自学完了。”
“所以，我就应该或者说必须原谅他们吗？”
“姐，”顾子期声音低软，透着自责和受伤：“你是不是也恨我？如果没有我，你的日子可能会好过一些。”
方雁南也软下来了：“我能分得清。你的生命又不是你能选择的。可是他们凭什么控制我的命运！”
“你还恨妈吗？”顾子期这句话问得小心极了。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问？我不应该恨她吗？还是应该恨她吗？”
“然而我只恨我自己！如果不是五岁那年......”
如果不是五岁那年，她撞破了父亲的出轨，父母就不会离婚，她的命运就不会如此多舛。
方雁南突然怔住了，原来她对叶亭枫隐瞒的，不止有一个秘密，而是两个。
方雁南这两年也不是没有想过，她在婚房的那天晚上，其实并没有看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她迈不过去的心结，其实是在五岁那年就种下了。
快走到她住的那幢楼下时，方雁南看到对面慢慢走过来一个人。
路灯昏暗，一副消极怠工没睡醒的样子。
方雁南只能看到那人的大致轮廓，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三年前就刻在她心底的身影。
方雁南抓住顾子期的胳膊，转过身一把抱住他。
只是一瞬间的反应，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概，这就是叶亭枫说的河豚反应吧。
郑逸南也看到了，方雁南扑到那小子的怀里，如小鸟依人般的，还勾着他的脖子。
他知道方雁南是看到他了，才故意要气他，然而他还是被气到了。
郑逸南沉默地站着看了一会，方雁南仍没有松手的打算，感觉好像他如果不走，她就要一直抱下去。
郑逸南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转身离开。
“姐，他已经走了。”
顾子期望着那个已经走远了的寂寥背影，十分羡慕。
“嗯。”方雁南应了一声，头却仍伏在顾子期的怀里。
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襟越来越湿，顾子期缓缓抬起手臂，抱住方雁南。
如果可以的话，他情愿替她去心痛。
*
郑逸南一整晚都没有睡好，他想起来了，顾子期是谁。
可当初方雁南和他在一起时，不是已经拒绝这小子了吗？
温和她不喜欢，霸道也还是挽回不了她的心，因为“老腊肉”不如“小鲜肉”更有吸引力吗？
然而方雁南又分明还是在意他的，要不然干嘛为了气他，故意往那小子怀里扑？
到底要他怎么做，她才肯再回到他身边？
郑逸南满腹愁肠，百转千回的心又酸又苦。
晨雾渐散天渐明，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一声，一夜未合眼的郑逸南，疲惫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顿时心又活了过来。
徐曼丽：“别听曼曼瞎说，方雁南和顾子期不是她说的那样。”
不是情侣？
郑逸南正在输入“那是什么？”又进来一条语音信息。
徐曼丽笑声中带着尖叫地大喊：“老腊肉，不要再给我发消息，我男人小肚鸡肠，他会家暴我的！啊......”
徐曼丽带着笑的一声惨叫之后，紧接着又过来一条语音：
“郑哥，曼曼跟你胡闹呢，有事没事都常联系啊。但是这件事如果雁南没有和你说，我也不方便说太多，希望能理解一下。”
*
第二天吃过早饭，方雁南带顾子期坐公交车去了动物园。
顾子期情绪不高，瘪着嘴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跟在方雁南的身后。
“姐，这么大的省城，除了动物园，就没其他好玩的地方了？”
方雁南揪了一下顾子期的耳朵：“好心带你出来玩，你倒还挑三捡四的！”
顾子期真是委屈：“我又不是小孩！你带我来动物园。”
方雁南愣了一下，低头窃笑，她好像还是没有适应过来，当年的小屁孩已经长大了。
可除了动物园，她也不知道还能带顾子期去哪玩。
当初徐曼丽考入这边的大学，她也跟着过来了。
周末徐曼丽放假，她还得上班。
有时徐曼丽会来店里找她玩，一来二去和老板熟悉了，跟着学一些做美容方面的门道。
徐曼丽毕业后，她家里给了一笔钱，开了家美容院。
而她也开网店卖起了手工皂。
一开始创业艰辛，两人哪里有闲情出去玩。
等后来生意稳定了，他们俩除了逛逛商场，就是去步行街、小吃街。
因为对于徐曼丽来说，购物与美食的诱惑，要远远大于风景名胜。
再后来，她认识了郑逸南，两个人都喜静，不是腻在家里，就是去林老板的店里坐坐，或者看场电影。
偶尔的户外活动，是她带上一本书，陪郑逸南去郊外画画。
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八九年，当地的风景名胜，旅游景点，她一个都没有去过。
方雁南突然想到叶亭枫临走前跟她说过的话，她应该多交往一些朋友。
已经两个月了，方雁南都没有见过徐曼丽。
还真是像叶亭枫说的那样，除了徐曼丽，她身边连个可以一起吃饭聊天的朋友都没有。
方雁南从包里摸出手机，给徐曼丽发了条微信：“曼曼，你这会在哪？顾子期来了，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
徐曼丽：“亲爱哒，我最近忙得四脚朝天，等改天空了我请你们吧！”
方雁南：“你忙什么呢，饭都没时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