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逸南抚在方雁南脸上的那只手，感受到越来越多的眼泪如泉水一样往外涌。
他胳膊上稍稍用了些力，想把方雁南的身体给转过来，但是却遭到了抗拒。
然而，郑逸南比方雁南更坚决。
“南南，你到底怎么了？”声音里有努力隐忍的抱怨。
方雁南被强行转过身来，与郑逸南面对面。
她仍是一声不吭，却突然伸出胳膊，将郑逸南的脖子紧紧搂住，把头埋在他进怀里。
“回来了就好！”郑逸南倍感意外地顿了一下，摸着方雁南的头安慰。
他好像永远都拿方雁南没办法，她轻易就能把他的心融化，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来。
何况，方雁南现在不止是人回来了，而且还回到了他的怀里。
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
早晨，方雁南起床之后，看到郑逸南系着围裙，在厨房煎蛋，煮面。
他目光专注，面部线条紧绷，呈现出人在自己不善长的领域里所表现出的紧张感。
然而那上扬的唇角，却是傲然的，仿佛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正在厨房专心对付煎蛋的人，丝毫没有觉察到，背后有一束波光流转的视线。
方雁南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一会，才转身去卫生间。
等她洗漱完，郑逸南已经把面端上了餐桌。
方雁南表情淡然，一手拿着手机刷朋友圈，一手握着筷子吃面。
似乎，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太寻常的事情发生。
昨天之前的种种，亦如流星掠过，并不在当下的天空，留下什么痕迹。
方雁南手指划屏的速度很快，注意力显然不在手机上。
而咀嚼的动作，却很缓慢，细细品着阳春面的滋味。
葱花是炝过的，香气诱人。
那个人刚开始学做的时候并不会，还是她教的。
青菜爽口，猪油香气醇厚，又以酱油提了味。
除了阳春面的寻常配料，碗里还多了几片京华火腿。
她以前在那个人家里吃过，很喜欢，后来做阳春面的时候，就会放一些。
她的冰箱里，没有京华火腿。
应该是这个人早晨出去买的吧。
不过比起在那个人家里吃过的，味道要差很多。
吃完饭，方雁南要去洗碗，被郑逸南拦住。
厨房，其实是比卧室更能表现爱情的地方。
当荷尔蒙如潮水般退去，在生活中日复一日占据主要地位的，便是平淡的柴米油盐。
下厨房的，通常都是愿意为爱付出更多的那个人。
过去，都是方雁南为了他下厨房，郑逸南希望，在他与方雁南以后的日子里，他可以做这样一个，为爱付出更多的人。
方雁南也不与他争，去客厅翻翻找找，把茶具拿出来洗干净，又用开水烫过。
郑逸南洗了碗从厨房回到客厅时，方雁南正准备泡茶。
郑逸南坐到沙发上，方雁南盘腿坐在茶几对面的地上。
洗茶、烹茶，一双纤纤素手，端举着茶壶，高起低落，注水连贯。
曾经，许多个与今天一样寻常的日子，在吃过早饭之后，她都会如此这般，为那个人烹一壶茶。
这些动作封存在她的记忆里，许久不练，竟无生疏。
郑逸南双手抱在脑后，大长腿朝前伸展，以一种十分松驰而惬意的意态，斜靠在沙发上，欣赏着方雁南的茶道。
不知道是嫌语言多余，还是找不到话题，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去，两个人相处时，也常常是这样静默无言。
好像只要有你有我，彼此默默地陪伴着，就可以让爱情的心帆满涨，山水一程，风雨一更的，便胜却人间无数。
茶过三泡，方雁南起身坐到窗边的小沙发上，闭目晒着没有多少温度的阳光。
昨晚没有睡好，她脸上显出几分倦容。
郑逸南走到她身后，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道：“要不要回床上再睡一会？”
方雁南没给任何回应。
就在郑逸南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弯腰准备把她抱回卧室时，方雁南语气冷冷淡淡地下了逐客令。
“郑老板，饭也吃了，茶也喝了，我这再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店里去做生意了？”
郑逸南的动作僵住，心头堵得十分难受。
早晨他起床起，方雁南还半梦半醒，两条手臂箍着他的腰，他稍微动了一下，她就箍得更紧，嘴里还梦呓似地低喃：“不许走。”
一度让郑逸南以为，这一次，方雁南的记忆是真的回来了，她又重新记起了他，还有他们之间的恩爱种种。
可是为什么，一转眼之间，方雁南又冷若冰霜地将他拒之千里之外？
“南南，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哪里......”
“郑老板！”方雁南语气凉薄地打断了郑逸南的话：“我们不太熟，请叫我方雁南。我这个人福薄命浅，你这样看重于我，只怕我会消受不起。我困倦了，就不起身送你了。”
郑逸南眸中的光芒，如飞灰落尽般，转瞬间便黯淡下去。
那些山水一程，风雨一更，关于幸福的回忆，终究，还是只能和在酒里，他一个人独醉。
*
这之后有一个多月，郑逸南都没再见到过方雁南。
倒是徐曼丽去了几次咖啡馆，见郑逸南一次，就骂他一次。
说他是温水煮青蛙，都一年多了，跟方雁南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她都看不下去了。
徐曼丽回家过年之前，来看方雁南，买了鸡和鱼，两人提前吃顿年夜饭。
进门后把东西一放，徐曼丽就把自己丢到沙发上躺下。
方雁南见她没精打采的样，一猜就是昨晚又被吵得没睡好。
几个月前，徐曼丽租的那套房子，楼下搬来一对小情侣，把日子过得跟蹦极似的惊心动魄。
要么是打得死去活来，各种打砸摔，动静大得跟地震了差不多。
要么是爱得惊天动地，不可描述的声音，顺着卫生间的通风管道，再往上两层的居民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徐曼丽被吵得苦不堪言。
方雁南把食材收进厨房，过来拍了拍徐曼丽的头：“去床上睡吧。”
“嗯......不......”两个字的发音，被徐曼丽拐了九曲十八个弯。
“你不是......”犹豫了一下，方雁南选择措辞，艰难地问道：“早就去别处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