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你！
随着李凡尘最后两字的话音徐徐而落，此地几乎所有人注视着他的目光，都是由微滞逐渐转化为震撼，从那眼里微微颤动的瞳孔，便能看出他们的内心是有着何等的波澜。
而这里更是寂静无声，被黑发少年的凶猛震惊到后，又是再度被李凡尘的言行与话语所震颤心神，脑海里唯有一个想法在盘旋：
打起来！打起来！
咳，应该是‘如此有个性和实力的两位仙人，斗法的过程肯定会异常精彩，他们将有幸的观看到一场顶级对决’！
几息时间过去，这里的寂静才终于被打破，众人后知后觉的做出了自己该有的反应，一时间哗然声、惊呼声、‘倒吸’声此起彼伏。
而他们从李凡尘的言行中回神过来，骤然发现他居然是如此男仙，黑色长发垂腰、面容白皙如玉，那张仙颜之上的双眸，更似蕴藏着满天星辰，仿佛只需随意扫视过某处，便会洒落出无尽的星光。
呃，形容起来怪怪的，但重点就是突出一个深邃和浩瀚！
众弟子止不住的议论起来：
“这话语，这动作，简直太过霸气了，以后我那师兄再敢挑衅我，我也得这样尝试一番！”
“‘我斩你’三字也很有感觉，一下子就把万剑山的少年的气焰给打消了大半，如此言语值得学习！”
“恕我直言，这位道友如此言行能有这样的气势，估计跟容貌离不开什么关系。你们也想尝试的话，前提是得有这张脸。”
“爬......”
以上是男仙发言。
“这位师兄也太帅气了吧，有谁知道他来自哪个仙门吗？”
“我未曾记错的话，应该是圣莲山。我早早就注意到这位师兄了，真的比我们门内的神子的气质还要高上许多啊！”
“我......我想跟他结为道侣。”
“嗯？道心没裂开吧师妹？”
以上是痴女......咳，女仙发言。
而他们话题中的正主，李·异常帅气圣莲山大师兄·凡尘缓缓收回抬起的手，将其缓缓背到身后，依旧以俯视的姿态注视着黑发少年，眸中的神色是淡淡笑意与些许强势。
但实际上，李凡尘早在抬手的那一刻起，心底就已是生出许多悔意，特别是在道出那番‘我斩你’的话语后，内心更是涌现出了难以想象的尴尬之情。
后悔自己出言挑衅这黑发少年？
不，而是后悔自己居然会做出如此言行......
就后悔，非常后悔！
若非现在他正被所有人关注着，只怕恨不得当场就给自己来上几耳光，边拍边道：
让你装逼！让你装逼！让你装逼！
此时此刻，李凡尘心头已是泛起了万分疑惑。
凭什么别人小说里的主角，装起逼来就这么丝滑、柔顺、信手拈来，而他就这么僵硬、生疏、尴尬，甚至还有些几分无地自容呢？
他特么比那些主角弱吗？
哦，似乎确实挺弱的。
但这都不是关键，既然他敢站出来，那便是做好了跟少年斗法的准备，跟后者相比他应该弱不了太多才对。
可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尬呢？
李凡尘表面威势不减，但内心的难受之感已经超乎想象，在他不动声色的思考过后，便得出了一个结论：
假的，通通都是假的，小说里的情节现实里绝对不能模仿出来。
否则的话，尴尬程度不亚于‘手持神光棒在百货商场里高举起来，然后大声喊道：迪迦，变身’！
嘶......
丝丝缕缕的紫气在心间淌过，李凡尘总算压制下去了尴尬的情绪，而后继续跟黑发少年对视着。
就见黑发少年沉默许久，直到此刻才有所反应，唇角的笑意似乎更加浓郁，他轻声出言，道：“那大哥哥，就来看看到最后到底是你斩了我，还是我斩了你吧？”
言罢，俊俏的容颜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可手里的动作却是如同刚刚李凡尘那般，抬起一指后，朝着后者轻轻弯了弯。
“来啊。”
坏了，尴尬癌又犯了......
言罢，李凡尘强行挤出一丝笑意，而后抬脚往前轻轻一踏，身体就已是出现在了斗法台上，跟黑发少年相隔五十丈，遥遥相望着。
见此，许多人都是屏住了呼吸，凝神以待起来。
明明是别人即将开始斗法，却仿佛是他们自己站在了斗法台上一般，内心的激动与兴奋互相交错着，让得心跳速度微微加快。
甚至情到深处，还有人情不自禁的想抬手一招，高喊出声：
瓜来！
此处的‘瓜’，泛指西瓜和瓜子。
当然，没有这些东西，也不强求什么。众人撩了撩道袍下摆，而后舒坦的盘坐在蒲团上，再不发出丝毫声息，给了台上的二人完美的斗法环境，他们更是全心全意的关注起这场斗法来。
此地再度寂静无声，斗法台上，李凡尘和黑发少年彼此对视良久，仍然没有想着要率先出手。
李凡尘心想：‘这少年久久没有动作，应该是想着让我主动出手吧？这样便能显得他技高一筹，更会显得我这个人有些卑劣。呵，真以为我会轻易上这样简单的当吗？’
以上所想，皆围绕着‘逼格’二字。
黑发少年心想：‘连我都看不透此人的修为和道韵，想不到仙界除了拥有先天剑体的我以外，居然还有其他人同样深不可测。看来我得更加小心、谨慎些了，不能率先出手漏了破绽。’
以上所想，皆围绕着‘先机’二字。
就这样，关注、围绕的点都丝毫不同的两人，都坚定着自己的内心想法，任谁都不愿意主动出手，从而让对面占得逼格先机，场面就此僵持下来。
而场外那群正开心围观着的吃瓜群众，脸上的表情略微显得有些懵逼，很想问上一句‘他们怎么还不开打啊’？
但微微瞥了瞥周围的同门，发现他们的脸庞上皆是‘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的‘懂哥’表情，便赶紧熄了自己脑海中想要出言询问的念头。
嗯，不懂也得装懂。
以上，围绕着的则是‘面皮’二字。
没有了其他人的催促和提醒，李凡尘和黑发少年自然是‘怡然自得’、‘正大光明’的继续僵持着，在那里你着瞪我、我着瞪你，保持着有些微妙的氛围。
时间缓缓流逝，李凡尘神色依旧淡然，但黑发少年则是有些支撑不住了，面色微微显得有些苍白的同时，内心之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比我还沉住气？！’黑发少年震惊无比的想道。
他万万想不到，他和李凡尘僵持了如此之久，对方居然始终没有出手的打算，仿佛在这场仙识与心理素质的较量中，后者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一丝破绽都难以得见！
要知道，有些修为、境界都相当的仙人，跟其他仙人的斗法方式完全不同。最开始是谁都不愿意抢先出手的，因为那样就会将自身的破绽主动暴露出来，从而给到对方一击制胜的机会。
江湖上......呸，仙界上将这些仙人称为‘保守派’或者‘一击制胜派’。
黑发少年就是此派中人，而李凡尘在前者的眼里......
应该也是。
眼前的情况，便是两位保守派仙人斗法的非静止正常画面。
但保守归保守，也不可能一直不出手，就这样僵持到天长地久，那样的话还叫什么斗法？
而打破僵持的关键，便是‘逼迫对方出手’，算是仙识的掌控力与心理素质两方面的较量。
这异常重要，关乎到谁能够占据先机与主动。
自然的，两位仙人僵持，那自然不可能只是普普通通的僵持着。
而是必须集中精力，始终用着仙识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否则的话，就算对方率先出手，也露出了破绽，但捕捉不到那丝机会，又有什么后手的意义呢？
而这段时间内，黑发少年便是这样做的，他将自己的仙识几乎分散成了无数道细丝毫毛，用来环绕在李凡尘周身。
如此使用仙识之法，对仙识的消耗自然是巨大的，且没有难以想象的仙识掌控力，也是断然不可能做到的。
但这样做的好处便是，在仙识的观察之下，连时间都能迟缓下来，他可以注意到李凡尘的一举一动，
可以说，只要李凡尘敢有一丝一毫出手的打算，那么黑发少年便能抓住那丝机会瞬间出手，打出凌厉剑气将他击败。
可就是在这样极致入微、连时间都迟缓的情况下的观察中，黑发少年发现李凡尘居然没有任何出手的迹象！
没有，一直没有，仿佛李凡尘压根就不存在动手的打算，而是非得强行逼迫着他率先出招一般！
这......这到底是何等的心理素质？！
就连他的师兄在他面前，也不可能保持如此淡定才对！
难道说，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一切，看透了自己内心的所有想法？！
自己在他面前，居然如此的弱小吗？！
黑发少年的道心都微微颤动起来，内心深处居然涌现出了在此之前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情绪——恐惧！
是的，他恐惧眼前的这位青年。
黑发少年先天剑体，这是种天道赐予的修炼剑道的最完美体质，只要拥有了这般体质，哪怕此人是个痴呆儿，那么在剑道方面都会如同势如破竹般的突飞猛进，几乎不存在任何瓶颈。
再加上他的悟性本就不错，配合着先天剑体，更是如同‘画龙点睛’、如虎添翼般，仅是短短十七年而已，便立身到了仙道领域，可称为当代年轻弟子中的最强者之一。
他的心理素质与意志力，也是在这些年里提升起来的。
他乃先天剑体，可以说他自身便是剑，磨炼剑气的锋锐，也算是磨炼着他自己的意志力，他的意志力之强是许多人难以想象的。
甚至，哪怕他不刻意提升这些东西，意志力和心理素质在同代当中也该算是佼佼者，哪怕是他的脖颈已被一道剑气死死抵住，估计都能面不改色的寻找着反击的时机。
而这样的黑发少年，自然是骄傲的，甚至算是骄纵了。
因为他清楚的知晓自己的实力，在同代当中几乎可称为无敌，就算是他的师兄想要战胜他，都得费上不少的功夫。
但他的相貌却跟实力完全相反，看上去很是无害，只要他不主动出手，恐怕任谁也不知道他这副娇柔、单纯的皮囊下，蕴藏着何等恐怖的剑意。
也正因如此，黑发少年的性格在这些年内，也逐渐有些奇怪起来。
正是李凡尘所说的‘白切黑’，表面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实际上微微一切开，便会让人发出‘嚯，芝麻馅汤圆’的感叹来。
而这些年的独自摸索中，黑发少年更是自己整出了一套‘扮猪吃老虎’的打脸流程来。
那性格自然更是‘大大怪加小小怪——怪上加怪’起来。任凭跟谁斗法，都得先用自己的外貌迷惑对方一番，然后再在后者失神，破绽百出之时，猛地几道剑气斩出，将后者的道心吓得裂开来。
每当这种时候，看着眼前之人恐惧的模样，少年的内心便会生出一种油然而生的愉悦和畅快，其中更是会涌现出丝丝扭曲的快意来。好似看着其他人的恐惧，是什么巨大的幸福一般。
俨然是一位打脸爽文套路的‘深度中毒患者’。
字面意义上那种。
但就在此刻，在神色淡然的青年面前，黑发少年却体会到了一直以来，由他施加到别人身上的恐惧之感。
甚至，就连他始终自以为傲的意志力与实力，在对方面前都宛如那么不堪一击，如此不值一提，好似轻轻一碰便会倒塌。
在这样的想法和恐惧之中，少年只觉得自己的道心，仿佛同样要如这些年来，在他剑气之下丑态百出的所有人一般，那样疼痛的、不可忍受的、难以想象的裂开来。
不，绝不可以，他是先天剑体，道心便是剑心，如果道心破碎，他还如何能继续修炼剑道？！
于是，在各种‘敌强我弱’的脑补，以及复杂且剧烈的情绪波动之下，黑发少年的身体猛地就颤抖了起来，口中还喃喃着：“不、不可以......”
但即便如此，他的道心也无可阻挡的显露出即将破碎的痕迹，少年的面色顿时苍白到极致，没有丝毫血色可言。
而看着黑发少年这种模样，李凡尘只觉得摸不着头脑。
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间就这样了？
就这？
这样想着，李凡尘也下意识道了出来，一道细微的话语，就这样传到黑发少年耳中。
“就这？”
黑发少年身体的颤抖骤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