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懒的声音从牢房里面传出：
“谁啊？不见。”
“你会想见的。”
里面的回应带着一丝自暴自弃的嘲谑：
“谁会来看我？我爸是个酒鬼，我妈失踪了，谁会来看我？”
“周苗苗。”
牢房里沉默了一会儿。
几秒钟后，拖着地的脚步声，慢慢踱到牢房门口。
身陷囹圄的男人，有着一张英俊而沧桑的脸。
周锦程像头痛似的按了按太阳穴：
“呵呵。”
只是这么轻笑了一声，不再言语，便跟着狱警来到了探监室。
*
探监室。
苗苗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也不敢四处张望。
倒是苏熙在左顾右盼，不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书中世界，探监对她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
顾盼间，她看到了一张跟苗苗有六七分相似的脸。
赶紧用胳膊肘捅了捅苗苗：
“喂，苗苗，你看看，门口那边是不是你哥？”
苗苗猛然抬头，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两人的目光相撞。
一个炽热，一个冷漠。
而女孩再也不肯挪开视线，激动地喃喃：
“是，是我哥。好几年没见，我哥都没怎么变……”
苗苗站了起来，伸长脖子张望着。
周锦程站在门口，跟狱警低声交谈了几句，狱警留在门口，他独自走向苏熙和苗苗所在的圆桌。
苗苗的眼光就像粘在哥哥身上一样，拔都不拔不开，低声唤了唤：
“哥哥。好久不见。”
周锦程没有回答，居高临下地轮流看着苗苗和苏熙，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顺手抽出一张椅子，发出很大的声响，探监室里其他人往他们这边侧目，惹得苗苗很不好意思，但还是努力地搭话：
“哥哥，你过的好吗？”
“我过得好不好，就不劳你烦心了。听说你过的还不错，哥就放心了。”
苏熙清清嗓子：
“你好，我是……”
“苏曼熙。”周锦程立刻接口。
“不用自我介绍，我认识你。当初多亏了你，让我家的丑事名扬天下，我被重判，我爹妈疯的疯，傻的傻，我妹妹也不能上学了，所有人都对我们家指指点点。”
男人身体猛地朝苏熙倾过来，邪笑道：“苏小姐，你现在名利双收，应该对自己当初的作品很满意吧？看看你把我们一家照顾得多好啊。”
又转头看了看瑟缩在一旁的苗苗，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我明白了，原来我妹妹现在在为你工作？啧啧啧，妹子啊，真不愧是哥的妹妹，你是什么饭都敢吃，什么钱都敢赚啊。这个女人，吃了我们一家人的人血馒头，吃的那么香，吃的满嘴流油，把她自个吃成个大明星，大网红，作为受害人的家属，你还跑去给这个女人当助理？”
苏熙冷冷矫正：“受害人家属？周先生，你怕是对受害人这三个字有什么误解？谁是受害人？被你杀了的那个男人才是受害人，他的家属才是受害人家属吧。”
周锦程玩味地盯着苏熙，像是把目光化作利刃，解剖她的每一个细胞，半晌，嗤笑一声道：
“瞧这张嘴，真会说话。”
突然他伸出手，径直掐住了苗苗的下巴，猛地将其抬起。
苗苗没有防备，任由着哥哥控制住她的小脸，仰着头，掰到一个极不舒服的角度，痛得流下泪：
“哥哥……”
苏熙立刻打开男人的手，怒斥道：“你干什么！”
男人眯起眼睛，玩世不恭地讥讽：
“这是我妹妹，轮到你保护她？我愿打就打，你看那边有人说什么了吗？”
苏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门口的看守若无其事地瞧着别处。
苗苗解脱了周锦程的钳制，连着咳嗽了几声，面色也从泛红渐渐转为自然：
“咳咳……曼熙姐，你别……我没事的，没事的。”
又转向哥哥：
“哥哥，对不起，是我不好，这么多年都没来看你。但是，不是我不愿意来，以前我来看你，你总是骂我，赶我走，我以为你不愿见我。”
“没错啊，我是不愿意见你啊，包括这次，我还是不愿意见你，但是，你这不是带了别人过来了吗？这是把我们一家送进地狱的人，我不见见，显得没礼貌吧，这不，我来了。”
“哥哥……”苗苗央求道：“哥哥，你不要这样说话好吗？曼熙姐当时也只是做她自己的工作，她绝对没有故意想要映射我们家的案子，那个系列悬疑剧，只是曼熙姐的一个作品……”
周锦程粗暴地打断：
“工作，作品，不是故意映射……这都是这个女人教你的，对吧？我的傻妹妹啊，你说，就你这点心眼，哥哥怎么放心你在社会上独自生存呢？不如这样，苗苗，你现在出去，随便给我杀个人，然后进来陪哥，怎么样？哥在牢里混的还不错，能罩着……”
“你住嘴！”苏熙忍无可忍，“看在你是苗苗的亲哥的份儿上我忍你到现在，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面对突然暴起的苏熙，苗苗怔怔地拉住她的袖子：“曼熙姐……”
苏熙指着周锦程的鼻子继续痛骂：
“跟谁俩在这儿装社会人呢？几个妈啊说话这么冲？
你是敦煌来的吗？罗里吧嗦壁画这么多？
苗苗来看你，你阴阳怪气，苗苗被你弄伤心了，不来看你，你还说她没良心？
现在苗苗过得好了，你又看不得人家好了是不是？还想让她去犯个罪进来陪你？
天工造物真是不测，怎么造出你这么个没妈的东西？”
骂到这句苏熙感觉有点不对，扭头看看苗苗：“别介意。”
苗苗立马摇摇头：“不介意。”
甚至还有点出气……
她的确是被周锦程的态度，压抑折磨了太久了。
这么多年，没有过哪怕一天的开心，既是因为她做了伪证，也是因为哥哥对她一如既往的厌恶。
这使得她也深深地厌恶自己。
周锦程被苏熙一顿火力输出，半个字都回不上来，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熙悠悠道：
“周先生，跟社会脱节太久，可能脑子里有些方面已经坏掉了。没关系，你不懂得廉耻也不要紧，我不介意给你刻个碑让你好好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