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路千夜带着李珣亲自写下的诏书，招摇地回到府里来。
这是煌漠公主驾到千岁城郡王府的诏书，也将此消息传给了远在大西漠的煌漠首府漠城，全是给了漠王一个交代。
“真是漂亮，我家的茯苓，本就该是穿金缕衣的大家闺秀。”我亲自为茯苓梳妆，一时间错愕，想着日后要是生了闺女，等她长大出嫁，恐怕也就是这个场景了，“没有陪嫁丫鬟，路千夜说陛下亲赐，我会给你准备些金银财物，你到了千岁城好打点。”
“小姐，不用从你这里扣钱，那郡王不是喜金银财宝的俗人，不必过于奢华。”茯苓偏偏什么都不要，“我只想留一本小姐的诗集，在我想路遥的时候，我希望能念念诗集，想想与他相处的时日。”
我点了点头。
和清泠送茯苓从侧门出去，路千夜送着入宫去，好似心里空了什么。茯苓是我在这个世界，靠眼缘挑来的姑娘，我多次骄傲自己慧眼识珠，淘到了这个宝贝，没想到如今因为帮我而嫁给了一个陌生人。
“小姐，你们一直瞒着我，是怕清泠难过对不对？”清泠哭得稀里哗啦，我握着她的手，没有多说话，从此以后，我身边也就只有清泠这个丫头能寸步不离了，“茯苓姐姐，我该替她高兴的，听闻千岁城郡王犹如天上谪仙人，很是高洁。”
“清泠，你若是有一天有了心上人，我一定为你好好操办。”我对她说，“你们都是伶俐又美好的人，不该因为什么身份，就困在我的身边的。”
我看得很开，那些封建时代下的什么身份之类，绝不是我要“入乡随俗”的臭规矩。彼时没有注意到茯苓和路遥之间的情深意重，让他们拖着生离死别，今后的有缘人，我该是尽力成全的。
如此一看，我和路千夜是多么幸运，两人都生长在豪门大院，且都是嫡出。这些腐旧的东西，让我向来憎恶。可我苏清宵，又不是个伟人，我做不到站到皇权最顶层去改变这个世界，因为我知道，一个文明的进步，它是循序渐进的，不是我当了皇帝，下令废除这些东西，它们就立刻废除得了的。
“小姐，好冷啊，咱们进去吧。”茯苓拉着我进去了房里去，我扭头看着侧门外，那些冻红了手还在卖地瓜的人，有一天若是开了店，地瓜也能连锁，不用站在大街上积雪，那就是真的新时代了。
我努力将铺子经营好，这恐怕才是对时代改变，最有帮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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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爱卿和苏清宵挑的姑娘是吧？”李珣坐在榻上，咳嗽着接见了路千夜和茯苓，“是个美人坯子，那就即刻前往千岁城吧，这就是启素素，煌漠的公主。”
迎上来扶着茯苓离开的丫头竟然有六个，李珣这一次给的排场不小，反而引起了路千夜的注意：“陛下，刚与煌漠一战，花了不少银子，又给启素素出嫁搞这样的排场，是不是过了点？”
“你以为这长京城，只有你媳妇儿有钱是吗？”李珣灵魂质问，“曾经将你路千夜和路家老祖宗，好吃好喝贡在宫里的那几日，苏清宵就跑来跟朕说要千两银子换你们出去。朕就纳了闷了，是朕宫里的山珍海味亏待你们了怎么着？”
这李珣还好意思说软禁是贡着，当时分明就是给路千夜苏清宵到靖陵城抓李瑞，给的下马威。
“陛下，我这夫人不光有钱，看来还是个护夫的女子，得这样一个夫人，我当时死在宫里也算是值了。”路千夜刻意说话膈应他，好久没有这样嬉皮笑脸的路千夜，他自己都有些不习惯，“贡不贡着，山不山珍，陛下，田轻为死了，马上田老将军就要回来，这怎么交差，这恐怕比启素素还要不好办的。”
说到正事了。
李珣一听田老将军，被吓得又咳嗽了两下：“朕可是苏老和路丞相推上来的人，路千夜，你可不能这次撒手不管我的……”
管朕的……
“陛下，您还记得是我爹和清宵她爹送您上皇位的呢！”路千夜一听，抬头行拱手礼，“你心疼自己的大哥在死牢待着不舒服，谁来心疼我爹死于毒药？大王爷给我爹下的七厘散，死的时候如窒息，要一两个时辰才撒手人寰，那是多么残忍痛苦的事！”
“如今他已经被你抓回死牢了，还要朕怎么做！”李珣低头不想看他，又心里无奈，田轻为死毕竟与自己有关，“田老将军你是知道的，难缠得很，田轻为怎么死的，我可听说了，是你夫人和那启素素动的手，我直接给你抖出去，咱们你死我活算了。”
路千夜无奈，当日敢怂恿田轻为杀路遥，如今又怂起来要自己处理这后面的事，难怪从前都说他李珣是傀儡太子，干不了大事的。
“陛下就没想过，当时软禁我或者杀了我，没法向田老将军交代的？”路千夜笑着反问李珣，“不对，我当时要是没了，田轻为哪会死，陛下这是要过河拆桥，拆我路府的意思。”
李珣赶紧起身来挥了挥手：“哎哎哎，我可没有……咳，朕没有的，当时是被大哥和田轻为花言巧语蒙了心，这不是放着爱卿回家了吗……”
他的确不是个做皇帝的料，有过强硬起来脱离权臣的牵制想法，但认怂太快，反而软弱到像个该亡国的君主。好在长京城集结的大军压制了煌漠，如今可能有个几年十年的太平，但李珣，做不好什么。
“若是非要给老将军一个交代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陛下恐怕要亲自请柴屏郡主进宫一趟，并且把田轻为的死，归到大王爷头上。”路千夜是一只千年的狐狸，看着年轻，一点不比他父亲路丞相心眼少，“我夫人为路遥报仇杀的田轻为，她若有罪，那我就是有罪了。启素素补了一剑，可如今嫁给了千岁城郡王，恐怕郡王一怒，割据一方势力不听长京城的了……后果不堪设想。”
大王爷本就是有罪的，陛下还在执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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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千夜回来的时候，我坐在屋子里对账，他进来得悄无声息，一下子揽住了我：“这个小家伙到底还要多久出生，可把我憋坏了。”
“千余回来好几日了，二房院子里那个红荼姑娘天天对着献殷勤，清宜千余都躲着跑到了苏宅去，不如……你把红荼姑娘收了，免得成天对着我这个孕妇。”我看也不看他，继续看自己手里的账本，这家伙也不知道是哪里又受了刺激，回来就是动手动脚，“对了，陛下给茯苓什么排场出去的？”
他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妾我可不要纳，外面的女人我都看不上。”
李珣很是舍得花钱撑这排场，茯苓姑娘应该是不会受苦的，路千夜与我说。
“别看了，和我说说话吧。”路千夜伸手夺过了我手里的账本，把我揽在怀里，“田老将军回来，我要李珣把田轻为的死揽在李瑞头上，可能就快见到李瑞死的那天了。”
说到他，也是福大命大，一路踩着男主角的逆天设定，硬是生生走到了现在。我看过那些什么落魄男主最后逆袭称帝的话本，他李瑞就是完完全全的主角，路千夜和我就像是生龙活虎的大反派，一直在跟他过不去。
“田老将军一生，没有战队任何势力，只效忠姜洲百姓，连你我的爹都比不上他的高洁。”我看着路千夜的胡子开始长出来了，抠了抠他的下巴，“若是长了，你抱孩子，它一定揪你的胡子玩儿。”
孩子还没出生，你不就开始揪着玩？
“话说，千余那天回来，红荼就追着去骚扰他，可见是没有结果的。”路千夜看着我，宠溺笑着，像是在看小孩子，“余姨娘还没死呢，就开始找后路，这样的丫鬟送走也就罢了。”
想了想，我还是打算等余氏真的走了再做打算。
“对了，清宵，奶奶说今夜我们都去她院子里吃晚宴，你可一定多穿点。我现在休息休息，还要处理政事，你继续看账本吧。”路千夜吻了我的额头，蜷在榻上便睡着了，我给他盖上了被子，继续看账本来。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大概就是这样的吧？没有那些你不爱我不爱，之后爱他又死的曲折离奇，但是雪下着的屋子里，熏着好闻的香，烧着温暖的炭……这就是生活。
“小姐，余夫人……没了。”
清泠小声推开我的门，对我说。
我转过身去，满脸愁容摇醒了刚入睡的路千夜，余姨娘……没了。
“快去请清宜和千余来，再让管家立刻挂了丧，奶奶那边，你也去知会一声，就说可能晚上不能一起吃饭了。”我赶紧立马安排起来，这一次千余回来是大英雄的，不能把他母亲的丧事办得太差，“钱，从我这里出，清宜手里的铺子不多，花不起那个钱。”
正说着，清泠打断我：“二小姐来了，说她出银子，她来操办，这一次小姐您和大爷好好歇歇就是。”
我曾经办过丁氏的丧失，带着她也是全程没兜着，清宜站出来操办一次也好，毕竟骠骑将军路千余的夫人苏清宜，也不是个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