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轻为是怎么出来“黄雀在后”的，我是真的不知道，马力已死，李瑞基本已经没有实力再搅长京城的局，可能路府的修养期到了。
“太妃娘娘邀请大小姐入宫一见，不知道方不方便。”寻欢来府上见我时，已经是七天之后，我们下葬了启素素，未敢操办让漠王知晓，“煌漠公主启素素没了，势必是瞒不住的，当今陛下又忽然一病不起，太妃娘娘有意助路府一臂之力。”
听得寻欢能说我那姑姑是好意，我看了看路千夜的反应，他似乎没有意见：“田老将军将和千余回来，你我恐怕会成他眼中钉，看看太妃到底站在哪里，也是个预备的好事。”
“我那姑姑此时站出来说帮我们，这是什么缘故？”我很是不解无缘无故的邀约，“田轻为的死，充其量是李瑞李玗和李珣知晓一切，为什么太妃能突然恰好站出来，得一份恰到好处的人情。”
李玺早就被遣到自己的的封地去了，太妃在宫里本该清心寡欲的，为何突然站出来要参与朝局，甚至不顾我们旧日恩怨再试图拉拢。
“你去问问她不就知道了？”路千夜与我说，“太妃如今也是势单力薄，儿子远在他城，你就当散散心，去走走罢了！”
他最近很是操心启素素的死，漠王刚送来的公主一声不响就死了，原因还都不敢说，边关战事如何交代，这是大问题。
想来启素素带给我的遗憾，确实在心里憋屈着好久好久，我进宫去了。
“大小姐，咱们这次不用换轿撵，后宫太妃们住的地方偏僻安静，用不着鞠这些礼。”寻欢带着我的马车直接入了宫廷后府，过了一条长长的迂回巷子，到了她现在住的永安殿，“到了，我先去通报，大小姐。”
与上一次来看着贵妃宫里奢华无比的景象不同，这一次，宫殿朴素，甚至院子里的草木都生在了石头缝里，看着像是无人打理的样子。那样位分尊贵的贵妃娘娘，脱离了皇帝的庇荫，竟然成了普通人家夫人的待遇——恐怕还不如贵妇人，比如我这样的。
我的院子里，石头缝可不长草。
“清宵来了，许久不见，侄女儿出落成了大姑娘的模样了。”太妃拉着我的手入了屋子里，我看到里面还算是不差，该摆件的、该装饰的，都没有少，只是这些都是从前见过的，也算是不新奇，“田轻为这个人，胆大妄为杀你们路府的侍卫，真是罪不可恕。七八天前，他躲在宫里不敢出去，就怕你们报仇，结果后来也不知怎么又出去，这下死得透透的，也算是他的报应。”
姑姑说，之前田轻为一直在宫里躲着？
“那可不，还是陛下接进来的。”她一双眼角有皱纹的眼睛看着我，多了几分精明，“我当时还与他见过一面，问他怎么在这里。结果后来才知道，他就是那天出去了宫外，然后就死了。”
田轻为一直躲在宫里，难怪我们的人，守着田府都快无趣极了也没看到他的踪迹，原来早就离开府宅了。
我这姑姑竟然在田轻为来杀我们之前，还和她见过一面，这让人不得不开始对眼前的女人，产生一丝不信任。毕竟她是恨过老苏的人，我可不确定，她邀请我来，是要帮我。
“不论那几日你们发生了什么，我只想说，陛下一病不起，以前又忘恩负义和你夫君路丞相对着干，何不……另推一位陛下上位才是。”苏太妃试探着问我，还提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路老夫人手里的打龙鞭……”
姑姑，这东西可不能随便讲的，我路府老祖宗手里的那个宝贝，可不是随便玩的小物件。
“不曾见过打龙鞭的样子，但听说过打龙鞭的威力，老夫人一直捏着不用，那可不是浪费了。”一个劲儿和我说这件事，我听着有些烦躁了，“清宵，我保证，若是玺儿承了帝位，你肚子里若是女儿，就定了皇后，若是儿子，那就给路千夜晋侯爵，由孩子世袭。生而为后，或为世子，从此咱们苏家，就算是彻底站稳了长京城。”
开出来的条件，好生诱人，她不愧是一个母亲，能在这个时候戳到我心里最重要的——孩子。只可惜我看过她曾经对着我的那副嘴脸，也记得我拒绝林秋漾聘礼后她的翻脸不认人，我才不敢和她，做交易。
“姑姑说的条件，简直让人无法抗拒，我一定会去好好告诉路千夜，改日给你回个信。”直接了当说不，恐怕我还没有踏出这个长草的院子，她就能翻脸，我还是先稳住的好，“姑姑，若无他事，我就先回去了，改日与你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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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诞的提议，我不仅没有认真当回事，本来我连回去告诉路千夜的心都没有。
“太妃可真是这样与你说的？”路千夜本来喝茶品茶，享受着一片安静，被我吓了一跳，“李珣只不过是病倒了，她怎么敢光明正大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我还是没有忍住，与路千夜说了。
“况且我还知道了，田轻为之前一直躲在皇城里，所以我们找不到他的踪迹。”姑姑要我们利用奶奶打龙鞭，将李珣打下来，送李玺登基，这一次是光明正大想谋逆的，“她一个身居后宫的，未免知道得太多了。”
“你怀疑苏太妃和田轻为串通？”路千夜饶有笑容转过头来，总算是对这一次非常感兴趣，“田轻为很明显是李瑞的人，不太可能捧一个无关紧要的王爷，给李瑞树仇敌。。”
虽然知道过两日，直接随便可以找人传个话到宫里，婉拒太妃的合作就是，但总还是觉得太不尊重长辈的，于是写了一封信，郑重让人送进宫里去。
“姐姐，毕竟是姑姑，你真的不给她一次机会的吗？”后来与清宜坐在化了雪的院子里晒太阳，我们继续唠家常，“我觉得姑姑提的那个条件实在是，让姐姐生儿生女都做了准备，大手笔。”
竟然不知道清宜吹起一个人来，还很是会的。当作生活里的谈资没有什么，若是来真的，难保我们路府陷入更是繁复的斗争中。
正说着，忽然管家急吼吼进来说，传闻宫里的陛下，要我路府处理启素素的死。
漠王来信过问启素素的近况可好，姜洲这边拿不出她的回信，对外宣称了公主在路府闭门休息，这才没有因为迟迟不回信儿，引起煌漠的怀疑。
“我们能怎么处理启素素的死，她是为了救我，但又是马力动的手……马力自刎宣政殿前，我可能拿不出一个人去给漠王请罪。”一个他国的公主，名义上死在了我路府，我是脱不了干系的，“路千夜今日进宫面见病中的陛下了，好像就是去谈此事的。”
你说的传闻但也不假。
管家下去后，琉璃上来一个小托盘，清宜拿起托盘里的毛线和签儿，她竟然开始打起毛衣来了：“姐姐，启素素的死……究竟是不是与你有关？”
她火急火燎住进路府来，不是为了嫁给府里的男子，没有别的可能性了。我曾经就是这样自作聪明，狭隘地猜测别人，直到启素素其在我面前，我才知道，没有搞清楚一件事前，绝对不要乱七八糟下定义。
“清宜，不是，她是姐姐的朋友。”
我想，启素素可能最想听到的，就是我对她说这句话。只可惜，我没能留住一个美好年纪的少女，我多了一个遗憾。
中堂里的红梅花，开得不如从前院子的多。看这些云鬓花容，我忽然感慨长京城多么残酷的一座城，连煌漠远道而来的人，都没有留住。
“清宜，千余要回来了，你们是打算回苏府，还是继续在这里住着？”我看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比我的真的是打了一倍，“可能真的是双生子，你看你的肚子。”
她很高兴听说“双生子”三个字，一次就能生下两个小宝贝，这就是好兆头：“姐姐，我打算等千余回来，在这里吃了家宴就回去，那边也修缮好了，郭管家上午才来与我说的。”
只是……我婆婆、千余母亲，姐姐打算……
“就在路府养着吧，病了搬来搬去也不是好事。”看清宜有些纠结余氏病着，不知如何是好，我拦下来说，“你和千余常来看看就是。”
余氏没有多少时日了，那些话都是在这里随便安慰清宜的。这几天余氏情况愈发不好，我都不知道千余回来，到底能不能看到他娘亲的最后见一面。
“清宜，你可多写信催催你家千余赶紧回来……”我忍不住暗暗提醒清宜，恐怕是今天这句话说太多了，她看着我察觉有些不对，“你看着我干嘛，丫头。”
姐姐，是不是我婆婆病得严重了？
“倒也不瞒你了……余氏这两日粥都喝不进去，只能想办法灌点药汤和清水进去。”我想了想，如实交代太医说的话，“夫人本就有落红不见好的问题，身体受不住，越来越虚，如今更是瘦到了皮包骨。”
清宜听了，直接让琉璃拿了纸过来：“那就在书信里，也如实写了就是。我知道姐姐之前瞒着千余，是因为他在打仗，如今不用避着了，赶紧回来才是要紧的。”
眼看着信写完了，琉璃拿出去交给管家安排人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