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会，我没有想到是以路千夜和李玗一赛结束。原以为会跟路千夜打得死去活来的，后来回府，路千夜说，李玗放水故意输了比赛。
“上一次叶问霄来府上问我们淳于蔚的处置，我总在想李玗帮我们说话是假的作秀，今天我才确定，他着实也是恨透了自己的亲妹妹。”我看路千夜被自己队友挥杆，不小心打青的脸，有些想发笑，“也是能耐，自己人也打，这个人是哪家公子？”
“田将军家的老来子，听说是个平时就有点憨头憨脑的蛮小子，叫田轻为。”路千夜抓着我的手揉了揉，一脸小委屈，“夫人，疼死了。”
知道疼当时还突然赌那个，李玉玲何时能被惩罚，都没有他重要：“路千夜，你是丞相大人，以后不要这样心血来潮意气用事。万一今日陛下大怒，谁都跑不掉的。”
“知道了。”路千夜伸手捂住我的腰，看着肚子，“还不是为了这个小家伙，以后安安全全到这个世上生存下去。我定要尽快将长京城所有的威胁，都赶走。”
说来你和李玗匡了陛下这么一出，也不知道他看没看出来！李玉玲被贬为城主，送往弩阳城，也不知道何时动身前去。
“大哥大嫂，我听千余说了你们在苏南城发生的事。”路千常忽然过来与我们说话，“没能帮着路府做点什么，还常常针对嫂子，是我对不住。”
好像这一次李玉玲的出现，逼得连路千常都开始开口尊称我。还记得当时我担心路千夜与李玗打马球，担心坏了，他站出来说无碍的。
“千常平日少与我们说话，今日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路千夜看出来他二弟弟眉头紧锁，仿佛有什么愁坏了的大事忐忑着，不知道该说不该说。路千常想了想，掏出来怀里的一块玉。我见过那块玉，是一块末梢有一点白的翡翠，老苏曾经递给我，说前世李玗送给我的影子的。
“这……”
这块玉我还给了老苏，为什么会在路千常手里！
“玉玲公主宫里有我的人，她说这块玉是公主从苏南城南巡之后带回去的。”路千常终于说到了关键的地方，“这块玉大嫂你可见过，我的人说，这是公主从老陛下身上扒下来的。因为当时有人见过苏老带着这玉，所以怀疑先陛下去世与苏家有关。”
这件事，李玉玲怎么会知道。
“不论先陛下怎么死的，这块玉都不该出现在先陛下身上。”路千夜听了路千常的话，一脸茫然，彼时老苏为我和清宜做这件事，并没有告诉他，“我见过这块玉，不是苏家的。”
坏了，李玗要为我和老爹背锅了。这块玉是前世之物，不曾想路千夜居然见过此世李玗的那块：“彼时千常你和千余还小不知道，这块玉是李玗的。你的人说公主从陛下身上扒下来，恐怕是乱说。”
没道理乱说啊，路千常反问。
“别争了，玉玲公主居然扒到了这块玉，回来沉默了这么久？”当时情况紧急，老苏做了决定便下山去，李玗也算参与了这件事，但没想到李玉玲扒到玉，“千常你是提醒我们，这一次把公主逼走，她可能不会乖乖就范？”
路千常指着我手里的玉：“我的人说，公主可能早就一直在暗查此事。正是昨夜，她还找到的南巡时一个淳于府的丫鬟入了宫，说可以证明，苏老当时腰间佩着这玉。”
不愧是她李玉玲，居然还能给我留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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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忽然狂风大作，下起了大雨来，我坐在窗前不安坏了，路千夜让人给屋子里换了新被褥。
“天，冷了。”
我静静看着院子里秋日该衰落的花，全被雨水冲刷在地上。心里不安，想起了最后一次在讳辛的茅草屋见到我那神仙爹，他那么平静，我也曾那么平静。说来那时真是冷血，我如今有点后悔了。
茯苓清泠带着丫头们铺床收拾一番后，退下去，路千夜坐在屋里喝茶，端着茶杯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
“路千夜，在苏南城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我转过身去，面对那个没有开口说话的人，不知道老苏弑君保李珣做新君，他会怎么想，“这件事，李玗知道，清宜知道。而你和千余不知道。”
我终于看到了他第一次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我，外面忽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蓝色的光透过窗门打在他的侧脸上。一瞬间，我看到了他黑曜石般的深邃眸子，还有长长的睫毛。
“先陛下走得突然，苏老和李玗、淳于老夫人说，是东海塘海皇子未得新娘，所以发怒降罪到天子头上。”路千夜开口说，眼神想一把尖锐的箭，刺向我的心堂，“你跟我说过，苏老是神仙，但我不曾见过。不论是不是神仙，弑君者，都不会藏得住的。”
他已经知道了，我爹就是弑君的人，玉是谁的都不重要，只因为这件事，李玗也参与了。
“苏清宵，你当我是什么，是你用来保全苏家所有人的傀儡是吗？”
路千夜坐在那里，像一尊不会动的石雕，一声声巨雷在我们耳旁作响，我知道，他吃醋了。哄一哄说不定就好了吧？我苏清宵，我苏家好像从来就没有一个是好人他知道的，尤其是我那个曾经瞧不起的爹。
路千夜忽然起身来走到我面前，他抬起来我的下巴，看着我：“苏清宵，是不是李玗才是那个能和你苏家共进退，甚至可以为了你不要他亲爹的人。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姐妹俩一同嫁进路府来，就算他苏政明弑君，你们也不会被连累。”
他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跑去和李玗预谋杀他的父皇！
“不是的，这都是巧合，我不知道南巡会发生淳于蔚李玗和公主做的一切，我也不知道讳辛李玗会救我，更不知道我爹会到苏南城去。我承认我知道我爹弑君一事，没有告诉你，那是因为当时千余救了你在路上。等我回了长京城，爹病死了，李珣即位，我就觉得不用再提的……”
他捏着我的脸，将我捏得生疼：“南巡之后，你口口声声都是李玗，他还装得大义凛然说放手，甚至为了你在马球会输球给我，将他亲妹妹逐出长京城。”
苏清宵，若不是千常来的消息，我都不知道，苏南城背后，你们关系这么深。在讳辛的茅草屋，你和他独处了那么久，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啪！”
我伸手给了他一巴掌，挣脱了他捏着我脸的手。
路千夜，你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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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我出门去，留他路千夜一个人在屋子里。我们没有吵得天翻地覆，只怪我们都是冷静而心思重的人。茯苓和清泠甚至没有看出来我们吵架了，只是单纯奇怪我为什么往从前那个院子里去睡下了。
“小姐，想喝点牛乳吗，茯苓去给你热一盅好不好。”茯苓为我擦身子，换了刚才从长廊过来沾雨的衣服，“今日过来院子里住，是咱们爷想亲近了是吗？这孩子重要，自然是不能的。”
我目光呆滞，想着方才他对我怒吼的样子。我明明说哄一哄他的，却给了他一巴掌。
“不用了，铺了床，你和清泠就睡下吧。”我看着认真铺床的清泠，忽然回到了新婚那日的样子，路千夜不在，我的两个丫头陪着我，“天冷，你们不要在外面守夜，在外屋搭个床，盖暖和一点吧。”
两个丫头欣喜应允。
路千夜那夜来了我们原来的院子，他站在外面，被清泠发现。偏偏清泠请他进来，那人站在院子门口，打着一把伞，迟迟不进。
“咱们爷这是怎么了，就站在院子门口，话也不说。”茯苓推开窗想让我看到他，也发现了我不对，“小姐，你们是……吵架了吗？”
说过从此叫我夫人的，偏偏茯苓和清泠转头就忘了。以为老苏为我和清宜做了那事，一切消停的，偏偏如今又出了岔子，成了一颗炸掉的污点。
我与自己的夫君，居然成了不说一句话的陌生人。我们两个因为方才那一巴掌，谁也不愿意先开口。我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我没有弄清楚他是怀疑我和李玗有染，还是鄙夷我爹杀了皇帝。
“茯苓，你去跟他说，外面冷，让他进来坐吧。”我想着，夫妻之间总是要沟通才好，方才意气用事，我们之间还有没说清的，“你和清泠说完便回来，外头冷，不用陪着他吹风。”
他若不愿意进来，我也不留他。
“爷，小姐让你进去，在这里站着冷。”茯苓去了，说完便拉着清泠回头退下，“走吧清泠，咱们烧水给主子们泡一壶热茶。”
路千夜从院子门口走到了我的窗前，但是并没有进来，我隔着那茯苓撑起来的窗，看着他，想要他说点什么。说实在的，方才那句“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确实伤到了我的心。
“苏清宵，我们都冷静冷静，分开一会儿。”
路千夜将我窗拉下来，我看着窗上撑伞的影子离开，眼泪忽然哗哗落下来。我忘记了眨眼睛，瞪着那窗，一道闪点白光劈进了我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