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落亲自来府里打算与路千常谈一谈，显然是选择了路千夜所说的后者——自己告诉路千常讳辛的事，顺道讲成不成婚的选择权交给对方。
“我想要过更好的日子，跟着讳辛我恐怕只能吃苦。”林秋落的坦然反而让我有些意外，按道理说这个世界的人，都是要蒙着一层遮羞布活着，“我会一心一意照顾二公子，只要我能在府里待着。”
林姑娘显然是不喜欢在林府寄人篱下，她认真跟我说留在府里过更好的日子时，我还微微有一丝骄傲。正因为我和路千夜努力着，才能让这个姑娘想踏入路府的大门。
“你若是嫁，那就把这婚书签了，上面的条例你若都应允，我娶你。”路千常带着一张纸进来中堂，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你自己看看，有哪里不满意的。”
林秋落接过来，我看到：
一，从此不接其他男子的书信或礼物，为了保全我路府二公子的名声；
二，做好妻子分内的事；
三，将若舟城你父亲的产业半数交到我名下。
路千常，这是在逼着他自己的未婚妻交钱进府？我也曾干过抢夺我未婚夫铺子的事，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是吧？
“这……”
我和路千夜愣在一旁，偏偏不敢掺合进来这件事。如今千常动了拿林秋落半数产业的念头，我真的怕林父地里跑出来，找路千常算账：“臭小子，得了我女儿，还要夺她的钱。”
没想到，林秋落答应了。
“古时有礼，签了婚书，终生不能改嫁。从此我便不是未婚妻，我是路府的二夫人，所以，我也不用回林府去。”林秋落看着路千常，“夫君。”
意料之中，路千常冷眼相对，婚书一签好似完成了一个不好述说的任务，转身而离开，惹得林秋落追了去。
“这是什么操作？”
我听说过婚书礼仪的，相当于有关方面发放的“结婚证”，只是这个没有“离婚”的方法。姜洲这方面并不是很完善，我和路千夜这样的夫妻，大多都只是有礼而无“结婚证”，办过了礼，就默认是一家人，不用走什么形式。
“这婚书，一直是夫妻之间感情不深厚的人，才回去领过来。”路千夜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叹气，“千常恐怕这一次是又倔强决定，要对林秋落这个女子负责，他不一定多爱她，但答应过了，必须履行。”
溺水姑娘是，林秋落也是，他居然活成了大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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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丞相大人及夫人的马球会不日将举行，陛下写了一块牌匾让送过来。”叶问霄来，带着好些侍卫们送货，“陛下说，路府与玉玲公主之间曾经有着小误会，希望她能露脸，为马球会争几分名气，顺便缓和关系。”
谁要她李玉玲来给我苏清宵的活动长脸！
“牌匾我们收下，说说请帖的事。”路千夜看到了我的囧境，开口便是我想的，“清宵用来写请帖的韧草纸没了，恐怕确实是无缘请公主前来。”
只是没想到，路千夜拿这个显而易见的借口拒绝。叶问霄却说，不用管，她有请帖。
“我绝对没有给李玉玲发请帖。”待叶问霄离去，我对着路千夜满脸崩溃，她来马球会做甚！“陛下竟然亲自发话，逃不开推不掉，她不会又有什么整死我，抢走你的坏招子？”
我的确被苏南城一事搞怕了，轻易做个好人，我相信了她，她却打算把我“嫁”到海里。近来带回来的讳辛又跟林秋落闹出过一点事，这就是当好人，别人对你的得寸进尺。
“她来就来，我们自己的地盘，害怕她不成。”路千夜端着茶杯喝茶，“她能怎么在这里整你，我觉得我想不出来。”我这才意识到我好像不用害怕的，这里是长京城，我控制大半经济命脉的长京城。
如此一来，确实我是焦虑过头。
“清宵，你最近确实不太对，今日便赶紧唤太医过来看看。”路千夜说着，管家会意了此事，转头就出院子去，“就怕是你一个人打理府宅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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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堂的花草树木活了起来，挨着根生出许多星星点点的嫩芽。新的生命在延续，不论它是不是换了个环境，还是长得好。
“太好了！清宵，咱们有孩子了！”
原来我是真的怀了身孕，应该是清宜之前，在苏南城怀上的。虽然当时想象中的“蜜月”被李玉玲打乱，偏偏宝宝很合时宜知道那个时候到来，苏南城之行，就不算是白去一趟。
只可惜当时不知，没能让老苏也高兴高兴。
“难怪我总觉得自己最近胖了，又能吃能睡，原来在清宜之前便……”
总是好事。
路千夜高兴坏了，恨不得将我抱在怀里，望天上扔高去。太医慌了神：“夫人已经快三个月的肚子，竟然没有人发现吗？大人，你们年轻不知轻重，孩子受不得闹腾的。夫人是个心大的，大人怎么也……”
其实我是真的，连自己都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毕竟回了长京城一直在忙着林秋落和路千常的事，根本没注意这些。
“知道了太医，我们实在是不懂这些，所以大意了。”路千夜送太医出府去，心里又是欣喜又是懊恼，“我怎么就忽视了，况且当时从苏南城刚回来，请过太医给清宵看诊的，那太医也没告诉我。”
或许是人家忘了吧。
路千夜将我拦腰掳起平放在榻上，他用额头抵住我的鼻子，胡子在我胸膛触了底：“我去户部领了一张千常弄来的婚书，清宵你看看要不要咱们也签一张。”
明明是他说的，婚书都是只有无情份或不信任的夫妻，用来制约彼此的东西。这种不可以撤回的契约，我们不是不需要的吗？
“路千夜，你对我们俩的关系不信任是吗？”我揪住他的胡子，摇晃脑袋，蹭了蹭他的脸，“你想写，那就写，只是路千夜写的那些什么条例的，我们怎么弄。”
路千夜起身来，坐在桌子上，于那婚书写了一句：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李益的《写情》，这首诗我是和路千夜成亲那日，在新房里想起来的一首。没想到他与我心有灵犀，没有挑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决绝”这样众所周知的，也没有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稍微有争议的。
果然，他是我挑的路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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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林秋落在府上正式住下来，听说已经搬到了路千常的房里。讳辛如愿他爱的人，差不多算是嫁进了长京城越来越越高调的路府。
“小姐，林姑娘搬进二公子的房里住，真的合适吗？”茯苓很是担心这些闲话传到府外去，其实还是因为看到过清宜被余氏数落，她怕我会经历一次，“马上马球会来临，我怕那些嚼舌根的，惹小姐不痛快。”
如今肚子里有了小少爷或者小小姐，我最是担心小姐被气到，伤了他们。
“小小姐是个什么别扭称呼，茯苓，你和清泠从此改口随他们叫我夫人吧。苏府那段往事到这里已经过去很远了。”我笑着和茯苓在院子里摘红豆果子，冬天来除了花，唯有这个颜色最艳，“等宝宝出生，他或者她才是少爷小姐。”
“那管家为什么可以一直叫咱们爷，大少爷？”清泠走进来歪着脑袋问，茯苓都听不下去了，“茯苓姐姐你说说。”
路管家跟咱们从前老爷似的年纪，肯定是一辈子叫下去的，茯苓说。
“是啊，不过称呼罢了，你看林秋漾不也还是叫我苏大小姐么。”如今而言，路千夜还是没有完全站稳脚跟，若有一天，长京城所有人看到我都称呼我是丞相夫人，那么，他就差不多成功了，“你俩叫了试试？”
夫人……
两人别扭地叫了一声，我三人笑成了一团。好久没有心情畅快随意大笑过了，是，自从苏南城出事后醒来，我和路千夜都压抑坏了。满脑子只知道要赶紧抓住权力的影子，才能保命。
“不如我们明面上还是叫小姐，外人面前叫夫人？”茯苓突然提议，得到了清泠的认同，“我也要像管家一样，一辈子都称我家小姐。我是苏府来的娘家人，绝对要跟府里其他小丫头们区别开。”
也就是茯苓这丫头最是忠心护着我，若有一天她遇到了自己心爱的男子，我肯定都会舍不得放她走。
“若有一天你们觅得良人，我一定拿出好嫁妆，把你们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听见我突然说了这句话，两个丫头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个傻丫头，我不说了，这些还不急。”
茯苓说，人生有很多可能，她不想嫁人，想一直陪着我。我还是抱着她会离开的心态，在那个能照顾她们的人到来之前，一直庇护着他们。
“其实我就是觉得那个婚书很是有意思，那张纸有翰林院大家画的一对鸳鸯晕染暗纹画，很好看。”我希望有朝一日，她们也能有个人拿出这张纸，想让她们签上名字，“我希望你们有一天能亲眼看到自己的那一张。”
清泠忽然走神，也不知曾在瑞王府当差的吴同，自李瑞被打入死牢后，回家过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