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黑，但屋子里仍然是明亮的。
偏过头，陈默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睡得很熟的白月灵。
她看上去很疲惫，绝美的脸上写满了憔悴，一双柳叶眉即使在睡梦之中，也仍舍不得舒展开来。
白月灵很美，比她的名字还要美，陈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缓缓收回了目光。
他忽然又想到了那个问题，他与白晨之间必须要死一个的，可是届时白月灵若是挡在他身前，他该怎么做，是否真的能狠下心来？
一念至此，陈默的心又烦躁了起来，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长叹。
这一声叹息，惊醒了睡梦中的白月灵。
白月灵直起身子，见他醒来，美眸中顿时浮现一抹惊喜。
“你醒了。”白月灵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陈默苦笑一声，“还能怎么样，能活着就不错了。”
白月灵微微笑了笑，伸了个懒腰，展露出了那近乎完美的曲线。
她看着陈默，又道：“几天没吃东西，你一定很饿了吧，我去给你叫点吃的来。”
“别了。”陈默叫住了她，面色颇有些无奈，“都这个时候了，哪里还有吃的？”
白月灵忽然想起现在才是寅时，客栈的后厨应该还在熟睡之中。
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白月灵又走回到桌边坐下。
屋子里的环境忽然有了一些异样，两个人各有心事，谁也没有看谁，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的寂静之后，陈默忽然道：“谢谢你了。”
白月灵怔了怔，不解看着他道：“为什么这么说？”
陈默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白月灵摇头，道：“救你的不是我，是一个小医仙。”
陈默凝视着白月灵，“可若不是你，我恐怕撑不到等人来救的时候。”
白月灵仍旧摇头，道：“其实也不尽然，若不是你喝了那口肉汤，现在我们三个恐怕已经一起在黄泉路上作伴了。”
她看着陈默，接着又道：“如此说来，你其实也救了我们一命。”
陈默怔住，他实在想不到白月灵看问题的角度竟这么刁钻。
无奈的摇头轻笑，陈默道：“论讲道理，我总是说不过你。”
白月灵也笑了，“因为你经历过的事情不多，所以看问题只能看到片面，而看不到全面。”
陈默道：“不仅是我吧，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如此，只能看到对自己有利或是不利的一面，往往忽视了剩下的那些。”
白月灵道：“不管怎样，我们都还活着，只有活着的人才能看问题，死人的看不到问题的。”
陈默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掀起被子，想要下床，却发现自己全身乏力，四肢仿佛都不受控制。
白月灵跑到床边，将他的被子又盖了上去，“你体内毒素还未清除，不宜下床活动。”
陈默苦笑一声，没有办法，只能乖乖的躺了回去。
他之所以想要下床，不过是觉得白月灵比他更需要休息。
他从不愿看别人为自己如此奔波操劳，每每看到，总觉得亏欠了些什么。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白月灵温柔的笑了笑，“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就去找雪儿的房间睡了，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叫我一声便好。”
陈默点头，乖乖闭上了眼睛。
白月灵替他拉好被子，看了他一眼，转身熄了灯，走出了房间。
屋子里一片黑暗，陈默睁开眼睛，望着那片黑暗，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笑。
清晨十分，天色还未完全大亮，陈默的房门便被人推开了。
走进来的并不是白月灵，而是小丫鬟。
探头探脑的往里看了看，小丫鬟确认陈默醒了之后，动作轻柔的关上了门，轻轻的走到陈默床边。
陈默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见陈默的嘴张开，想要说话，小丫鬟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凑到陈默身边，小丫鬟悄声道：“小姐刚刚睡着没多久，你可别把她再吵醒了。”
陈默闻言，也不敢发出声音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小丫鬟满意的笑了笑，将手里端着的白粥，递到陈默身前。
陈默直起上半身，接过白粥，舀起一勺，巍巍颤颤的送到嘴边。
见他吃的极其艰难，小丫鬟白了他一眼，一把将瓷碗从他手中夺走，舀了一勺白粥，送到他嘴边。
陈默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小丫鬟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脸色微微红了红，嗔怒道：“你快吃啊，难道还想让小姐亲自伺候你吗？”
陈默闻言，当即也不再犹豫了，张口吃了起来。
小丫鬟喂饭的速度很快，不足半刻，那碗白粥就已经见了底。
久空的胃得到充盈，陈默舒服的打了个嗝。
小丫鬟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小丫鬟又回来了，跟着她一起的，还有白月灵。
小丫鬟一脸的不满，看着白月灵道：“小姐你也真是的，都说了陈公子有我照顾，你还非要起这么早。”
白月灵轻笑一声，“你懂得体量我，怎么就不懂得体量一下你自己呢？”
小丫鬟撇撇嘴，“小姐你懂得体量我，怎么就不体量一下你自己呢？”
她不让白月灵开口，接着又道：“昨日奔波了一天，那么晚才睡下，今早又这么早就起来，到底你是丫鬟，还是我是丫鬟啊？”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她的眼眶就已经微微泛红了。
白月灵拍了拍她的头，笑着道：“你不是丫鬟，我也不是丫鬟。”
小丫鬟别过头去，看也不看她。
白月灵无奈的笑了笑，将目光移向陈默。
她虽然掩饰的很好，但陈默仍能从她的眼中看出一丝疲惫，当即笑道：“我体内的毒虽然还未完全清除，但已无大碍，白小姐不必再为我担忧了，你自己的身体也是要紧的。”
白月灵点头，将袖子里的钱袋取出，递到陈默面前。
陈默一愣，越看那个钱袋越觉的眼熟。
伸手摸了摸自己胸膛，陈默脸色忽然变了。
见他的样子，白月灵不禁觉得好笑。
事实上，她确实也笑了，“陈公子，你的钱只剩下了二十两。”
“二……二十两？”陈默闻言，忽然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那黄金……”
他的声音忽然停了，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很大，愣愣的看着白月灵。
白月灵朝他点了点头，“这就剩下的那二十两黄金。”
陈默嘴巴动了动，但没有说出话来。
伸手接过那个钱袋，陈默的手在抖，心也跟着在抖。
小丫鬟看他一眼，眼中尽是鄙视之意，“为了救你的命，小姐腿都快跑断了，花你点钱怎么了？”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他倒不是责怪白月灵，只是一夜之间变成穷光蛋的那种感觉，让他心里难受至极。
白月灵嘴角抑不住的笑意，丝毫没有花光陈默钱财的愧疚，反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以前的时候，她是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绪的。
“唉。”陈默又叹了一口气，嗫嚅着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身外之物。”
白月灵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陈默看她一眼，白月灵立马不笑了，正色道，：花了你的钱，我感到很抱歉，所以你跟我去流云，我十倍还你。”
说完这句话，她又“咯咯”笑了起来。
陈默无奈的摇摇头，“罢了罢了，花了就花了，不过区区一百两金子，几百两银子，我不在乎。”
他说话的时候，将那“区区”两个字咬得很紧。
小丫鬟看着陈默，眼中的鄙夷之意更甚，“一个大男人，竟然这么吝啬，真是有失风度。”
陈默苦笑，唯有苦笑。
白月灵起身，看着他道：“你若缺钱，可随时去流云找我。”
小丫鬟冷哼了一声，跟着白月灵一起走出了屋子。
房间里，只余下陈默一人，抱着墨痕，倒着心中的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