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海棠好像明白了他要做什么，房间里炭火烧的很足，但她的手脚却是一片冰凉。
第二日天亮的时候，她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起身，听着唐苑嘶哑地叙述了一句：“天亮了。”
天亮了，是时候做选择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唐苑要给孟长君这样的误会，他不说，她便没问，一直安静的跟在他的身后。
看着他被所爱之人怨恨、误解、打骂，仍旧维持同一个样子。
杜海棠甚至有些害怕自己和唐苑不能活着走出这间院子去。
然而，孟长君放他们走了，唐苑转身便搂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的头按在怀里。
她机械地被他抱着，那是杜海棠这辈子离他最近的一次，同样也是最远的一次，远到让她感觉的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这辈子都跨不去。
而之后的事实更是正实了这一点。
杜海棠被他抱着，想要回头去看一眼孟长君的样子，被唐苑阻止了。
“别回头，不能回头。”
这话像是对杜海棠说的，又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有雨水滴落到她的脸上，透着丝丝的凉意，十一月份的京城下雨了，温度骤降。
也不知道是不是淋了雨的缘故，唐苑安顿好了杜海棠之后，便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唐苑的风寒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却也让他整个人亏空的厉害。
“病好之后，唐苑问我是想要继续留下做着空有名声的唐家三夫人呢，还是和他和离，他会妥善安置我的去处。
我选了第一条路，然后他便着手在京城给我置办产业，又从唐家的亲戚里给我抱养了一个孩子，起名叫唐念。
唐苑说他能为我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有个孩子在身边，不管他在还是不在，都不会有人再欺负我，我也能安度晚年。”
杜海棠顿了顿：“我不明白，唐苑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什么都不肯说，直到接下来的新年，他再次病倒，无论我请了多少大夫，都说没救了，治不好了，叫我准备后事。
我不相信，但唐苑倒显的十分平静，我求他威胁他叫他不要死。”
想到唐苑最后离世的模样，杜海棠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那时候，唐苑已经消瘦的没有人型了，听着她威胁的话，他也只是笑笑，道一句：“天命如此，我丢了我的心，自然活不长了。”
杜海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擦干眼泪，忙保证道：“那我就帮你把她找回来，你等着，我这就去。”
孟长君这么喜欢他，肯定会原谅唐苑的。
“别，别去。”唐苑拼尽了力气，拉住了杜海棠的手腕。
她终于再也忍受不了了，哭的声嘶力竭地质问道：“到底有什么事比你的命还重要，你明明不想和她分开，又为什么要做这些，折磨她，又折磨你自己！
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杜海棠趴在床边哭的不能自已。
“你不懂，她比我的命重要多了。”唐苑还是不愿多说。
她没有办法只好威胁道：“好，既然这样你就让我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值得你拿命去换，如果你坚持不说的话，那我现在马上去找她去，你这个样子拦不住我的。”
唐苑没有想到一向很好说话的杜海棠会突然变得这么固执，他叹了一口气，“真拿你没办法。”
这才将他隐瞒的事情说了出来：
“三个月前，家里又重金聘请了一位和尚前来，他没有劝我离开孟长君，只是问我到底有多喜欢她。”
唐苑咳了几声，他当时心想家里这次请的人怕不是骗子，一个和尚跑来跟他谈感情，怕不是疯了。
他本不欲理会，但那和尚接下来说的话让他再也迈不出去一步：“贫僧遁入空门，是不懂这世间上的男女之情，可贫僧却明白若真心爱慕一个人，必当是看重对方的生命大于自己的。
唐施主现在不愿意离开她，难道是要眼睁睁的看向她步入一条死路方才甘心吗？”
唐苑不可置信地看着和尚：“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施主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和尚邀请他去路边的茶棚而坐。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唐苑无心喝茶，只关心为什么他说，如果不离开孟长君，她便只剩一条死路。
“施主说自己心悦孟姑娘，可对孟姑娘又了解多少，她身为画中仙是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才有这样的机缘，只要她肯诚心修炼，他日修成正果，位列仙班，也是迟早额事。
但自从她认识了你，你可还有见过她修炼过？反倒让她生了如何变成人的念头，施主倒是说说，你现在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如果没有认识你，只需再过百年的时间，她便可以成为人人艳羡膜拜的仙人，如今因为你的缘故，她之前百年的修为全都白费了。”
唐苑说不出话来，他没想过事情会是这样的：“我，我不想和她分开，大师，大师，可不可以等我死后，再让长君她继续修仙……”
和尚只是看着他，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待你死后，她若是对你情根深种，作出什么有违天理的事呢？
你只是贪恋了自己的一辈子，却要坏了她的修行，施主是不是也忘了孟长君她的生命漫长而无休止，你叫她如何放下你？
在贫僧看来，施主对她的并不叫爱……”
和尚话只说了一半。
唐苑浑身冰凉，又问：“求大师指引出路。”
“答案已经在你的心里了。”和尚闭眼不再说什么了。
床上，唐苑还在死死地拉着杜海棠祈求道：“所以海棠，求求你，无论如何都不要去找她，我不能害了她。”
杜海棠知道唐苑很喜欢很喜欢孟长君，但没想到他喜欢她喜欢到了这个地步：“那你呢。”
“我，我不要紧，我能远远地看着她就很知足了。”唐苑无力地躺下了，他听出来杜海棠会给他保守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