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对情侣很久没有好好坐下来聊一聊了，那么当他们这么做时，形式就有点像谈判了。
四天没联系，冯若卿本来是积攒了很多怨恨情绪的，可是在见到高山那一刻，特别是见到他也颓然悲伤的模样时，她积攒的怨恨情绪便像遇到闸口一样泄掉了一半。
是谁说的情侣之间不会对比的。当吵架之后看到对方比自己难过时，明明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心。
他还是在乎我的。
高山起身给她腾了位置，又急忙将桌上的烟灰、酒瓶以及散乱的文件等收拾到一旁。房间里昏暗无比，各种混杂的味道凝聚在一起。冯若卿是有洁癖的，于是起身拉开帘子，又开了空调换气，这下空气清新多了。
她瞥见了他摆放在桌上显眼位置的手机，冷冷问到：“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打了你也不会接的吧？”
高山说的没错。即使他打了，冯若卿也不一定会接。但她在乎的是他居然没有打。两人又陷入了各自的沉默当中。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之后，最容易省略的就是语言了。
“外面很冷吧？怎么过来的？”
高山抬眼看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身上那件明显随意穿上的外套，问到。
“冷。打车。”
“那么晚了不安全。”
“你还会关心我。”
“你是家人。”
“已经不是爱人了吗？”
高山疲惫地看着她，疲惫地说道：“我们能不能每次一说话就要吵架？”
“是你开始不想和我说话了。”
“是你想太多了。你越来越容易因为一件事想太多了。知道为什么有些事我不敢和你说吗？因为我怕你想太多，怕你不开心。”
“不敢说和欺骗是不同的两件事吧。你跟我说你去出差，结果你和尹芙蕖吃饭。如果不是被我撞见，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如果我说我和她真的没什么，你信吗？”
“既然没什么又为何不敢告诉我？”
“这是一个死循环。”高山痛苦地垂下头，同时手不自觉地要摸桌上的烟盒。冯若卿抢过了烟，声音开始变得激动起来，
“什么死循环？根本就没有什么死循环，是你不愿意和我透露心声了。你每天忙忙忙，我见你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发的信息你也不着急回复了。高山，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上次出国时你信誓旦旦地说会好的，我信你了，可是然后呢？我们才好了没多久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高山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冯若卿，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别吵了好吗？我真的……很累。”
……
累？
感情里最怕的就是听见另一个人说累了吧？累是想要逃离的借口吗？
“我不累吗？”
冯若卿不争气的眼泪掉了下来。她终于明白为何人们总说女人是水做的了。她感觉自己有流不完的眼泪。
挣扎了一会后，高山终于还是起了身，踩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她面前，张开双臂，将她搂入怀中。
一股力量包围在冯若卿周围，稳住了她不断颤抖的肩膀。她恨透了尹芙蕖，恨透了高山，也恨透了此刻非常不争气的自己。
“没有人可以代替你的位置，如果我不在乎你了，就不会躲在这里喝闷酒了。”
冯若卿的哭声渐小了，高山继续说道：“可能我对自己要求太高了。想给你好的生活，也想让你开心。可是我认为的对你好的方式却不是你想要的。很多时候我不解释，是因为我也有累的时候，我也想逃避。你生气了，跑开了，不接电话。可是我呢？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久而久之，我就不敢找了。”
……
高山的话似乎有点道理，也可能没有。人在悲伤的时候是听不进任何道理的，冯若卿现在就不想听，她只想静静靠在他怀里。习惯一个怀抱需要多久？一个月？一年？那么五年呢？
当依赖上一个怀抱五年之后，是否还能转身投入别的怀抱，继续贡献微笑和眼泪？
……
那天晚上回到家后，冯若卿就觉得自己身上少了一点东西，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清。但她可以肯定，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勇往直前的冯若卿了。
顾淼已经睡下了，她推开顾淼的房门，看到她侧身躺在床上，眼皮微微动着，睡得并不十分安稳。
她退了出来，坐在沙发打开电视看起了默声影片。不记得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了，大概是她不想显得太孤寂而又害怕被吵到吧？
一直挨到凌晨三点，冯若卿才上床睡觉。高山在这个时候给她发来了信息，只有短短几个字：我爱你，晚安。
冯若卿把手机压在枕头底下，侧着身抱着自己睡下去。够了。她想。有这一句“我爱你”就够了，人有时候不能太贪心的，要懂得适可而止，不要胡闹，这样才能活得轻松一些。
……
秦向焱出发边疆之前给顾淼发了条简讯。大意是嘱咐她这段时间要乖乖的，不要出去惹事之类的。顾淼看到简讯的第一反应就是报以冷笑——她会惹事？而且他谁呀？想起她的时候就关心几句，等她兴致勃勃靠近时又躲开？
秦向焱大概是个暧昧高手。
顾淼简单总结，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说秦向焱就是个混蛋，这样一来她总算好受多了。
好受的结果就是不被那些烦心事叨扰了，她终于可以好好地投入工作了。做时尚这一行，换季是最忙的时候。多少衣服换季之前推出，而顾淼他们要做的，就是去各地参加一场又一场的show，顺便再结合报道，做出图文刊物。
这次的冬季show定在魔都，本来顾淼是必须要去的，但在她的极力说服之下，莉莉安终于同意让朱迪和肖楠一起去了。
“以后对待工作还是要认真些，不能因为特殊身份就怠慢啊！”
这是莉莉安的原话，顾淼三言两语打哈哈过去了。其实她明白，莉莉安不过是为了让她心里过得去，而且不影响公司的基础上才说了这样的话。
做时尚这一行，换人跟换衣服一样，她知道，没了自己刊物照样运转，公司多的是有才的人。
但她仍感激莉莉安愿意说场面话，这至少代表了她肯定自己这两年对公司的付出。
莉莉安、肖楠、朱迪都不在了，公司便暂由顾淼管理了。其实总共也没多少人，带上前台的小丽也以及后勤的张姨，总共就三十人左右。但作为一个时尚编辑部，三十人也不算少了。
好嘛。为什么要强调人数呢？
因为……尹芙蕖居然特么地带着保镖来风潮了。